第49章 金山集团

张秘书虽然语气冰冷，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句句在理，唐子舟根本无从反驳。 张秘书尽心尽力的伺候着秦德民，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他都不遗余力地替秦德民操持着，其亲密程度甚至已经超越了其家庭成员。如果抛开唐子舟和秦诗诗的恋爱关系，仅凭秘书长的职务不一定能干的过张秘书，这是有据可查的。零九年的时候，南石市市委书记许庆先的秘书和市委秘书长曹学生闹了矛盾，当时许书记给两个人进行了调和，但是最终未能成功。后来，秘书长曹学生被贬至下面一个贫困县任了个副县长，从此一蹶不振。而许庆先的秘书安然无恙，照样混的是风生水起，许庆先临退休前还把他的秘书提拔为市委秘书长。 官场上有个不成文的称呼，比如春江市；市委书记、市长称之为主要领导，常委、秘书长、副市长们称之为相关领导，而副秘书长们则称之为有关领导，主要领导的秘书被称之为无冕之王，因为这些秘书们的话代表着领导的意思。在实际操作中，这些秘书们还可以夹带私货，比如他找到某位下级官员，含糊其词的表达自己想要办哪件事情，而下级官员搞不明白这件事情到底是领导的意思还是秘书的意思？但他们仍然不敢不办，万一真是领导的意思呢？ 以上举例可以说明，领导的秘书虽行政级别没有秘书长高，但他服务领导更纯粹，与领导互动更为密切。除此之外，秘书们还掌握着领导太多的秘密甚至是见不得人的丑事，领导为了安抚秘书的情绪，会最大限度地安排好秘书的前程，以此保证自己的秘密不会被泄露出去。 张秘书全名张相君，性格有些耿直，这种人其实是不适合干秘书工作的。张相君是大学文科毕业，在学校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毕业后考进了春江市委办公厅写材料。由于是文科出身，功底相当深厚，在办公厅写了五年的材料，算是把这行做到了极致，但仕途却毫无起色。虽然按部就班地升了个副科，但这个职务在官员成堆的办公厅连个屁都不是，他的工作还是与那些写不完的材料打交道。 又干了两年，那年他正好三十岁。人常说三十而立，他从副科调整为正科，却仍然没能出人头地，还是在写材料。几个曾经在他手下材料写的文理不通的小秘书，早就是副处级干部了，个别已经到下面的县区挂职去了，有的还成了权倾一方的县长、县委书记，而他依然顶着个政府虚衔还没有正式踏入仕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种莫名的焦虑开始缠绕着他，而且越来越强烈。 应该说他当时的上级领导秘书二处的处长贺定国对他还是不错的，不仅不错，还因为惜才爱才而多次有意提携他，推荐安排他担任领导秘书。遗憾的是，因为他性格耿直，语言艺术拿捏不到位，更是不能理解领导的意图，因此，在经过两位领导的试用后，他都被退货了。 三十五岁那年，贺定国升任副秘书长，在他的运作下，张相君终于升至副处级，但仍然和材料打交道。在万分焦灼下，他鼓起勇气又去找了贺定国，希望贺秘书长能够再次推荐他担任某位领导的秘书。 贺定国也不忍心他就这么在材料堆里边埋没了，于是，就再次替他寻找机会。 混官场的谁都知道，做领导秘书是一条仕途升迁最快的捷径。一般一任领导跟下来，领导就会念及你几年来鞍前马后的侍奉，给你安排个基层领导岗位去锻炼锻炼。所谓锻炼，其实就是去镀金，要想在仕途上有远大的前程，缺少基层工作经历和经验是断然不行的，这是每个高级领导干部的必修课。虽说是基层工作岗位，其实也基层不到哪里去，作为副部级领导的秘书，至少也得是个副县长、县委副书记以上的职位，如果是实职，那就是你仕途的真正。你从这个位置开始，只要不是干的太差劲，干上几年就该动一次，每动一次官升一级，如果政绩突出，那就可能更快，用不了几年就爬上去了。在这个过程中，你的老领导会始终关注着你，因为你曾经跟过他，就已经是他的人了，如果你没有长进，那他也会觉得脸上无光，证明他这个伯乐水平不怎么样？因此，即便你不是什么千里马，他也得让你跑起来。 以前的领导和你的前途命运关系重大，往往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随着领导的升迁，你也会水涨船高，但如果领导倒了霉，或者很快到站歇菜了，你的仕途也会受到极大影响，以后就只能全靠自己了。 张秘书可以说始终没能跨出关键性的一步，这只能怪他自己不争气。自从张秘书找到贺定国以后，贺定国就又给他安排了新上任的副市长方远征做秘书，但试用仅仅一个星期就又被方副市长退了货。方远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小张不太合适。这就让贺定国和张秘书纳闷了很久，因为怎么个不合适法，方远征语焉不详？问张秘书，张秘书自己也摸不着头脑。 贺定国只能根据自己这些年对张秘书的印象给他做了个总体上模糊的分析： “张秘书，你就是书生气太重，心高气傲，做领导秘书要以领导为核心，要善于领会领导的意图，做到眼眨眉毛动，要设身处地多替领导着想，要会来事、不多事，才能做好秘书工作。” 这些道理张秘书当然知道，但他就是拐不过这个弯来。 贺定国也是不遗余力的替张秘书推荐领导，半年后，他又一次把张秘书推荐给了秦书记。 让人意外的是，秦书记对张秘书非常满意，说张秘书不光有才华，脑子还挺活跃，这让他在工作上省了不少的力气。 贺定国认为，也许领导们各有喜好，伯乐们眼中的千里马也各具不同。但无论如何，张秘书终于找到了自己栖身的大树，也为将来的仕途之路奠定了基础。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事实证明，张秘书并不是倒霉蛋，他没有跟着方远征当秘书是对的，虽然说方远征从副市长升任了市长，但眼前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方远征身在悬崖的边缘，只差一步，就要粉身碎骨。 唐子舟被张秘书几句反问弄得张口结舌？ 也是，谁会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呢？何况小林上有老、下有小，还有才结婚一年多的娇妻？ 他只好为自己提出的鲁莽问题表示歉意： “对不起了张秘书，我只想弄清楚秦书记的车祸是怎么发生的？一时大意，没能照顾到你的心情，我向你表示歉意！” 张秘书只是一时激愤，发泄完自己心中的不满，他也真不能和唐子舟较劲。再怎么说，人家是秦书记的乘龙快婿，真是闹僵了对自己没一点好处。 他缓和了一下口气： “秘书长，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你应该向小林道歉，小林对首长的忠诚度绝对没问题。” 面对倔强的张秘书，唐子舟只好说： “我诚挚地向小林道歉，我不该怀疑他的忠诚度。” 张秘书这才消了气： “秘书长，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小林曾经和我说过，他要对首长负完全责任，如果有一天万一遇到危险了，他愿意舍去生命来保护首长。很不幸，他的预言变成了现实，他丢下了一家老老小小五口人，父母、妻儿、弟弟以后该怎么生活？对于他的家人来说，他这一走，天都塌了呀！” 唐子舟听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也不由红了眼圈。 张秘书接着说： “其实不光你对这次车祸有疑问，我也弄不清楚这次车祸发生的真正原因？按常理来说，省交警总队有一个面向全省各地市级政府的交通情报联络中心，中心随时向各级主要领导的司机们发布最新的交通道路信息。所以，如果通往贵城的高速路段发生了车祸引起了拥堵，信息中心应该提前把信息及时反馈给小林。首长和我谈过这个问题，当时车子已经到了收费站，信息中心才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小林，我觉得这应该也是车祸发生的疑点之一！” 唐子舟点头，很认同张秘书的观点： “你说的对，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也曾经问过秦书记，他说小林也曾有过疑惑，说小李反馈的信息不及时，让他白走了冤枉路。张秘书，你经常跟着秦书记出差，听说过这个姓李的道路信息发布员吗？” “据我了解，省道路信息发布员一共有七个，但并没有姓李的，只有一个姓黎的，叫黎卓，你说的应该就是黎卓。” 唐子舟又问： “你认识黎卓？” 张秘书随手点了一支烟，又抽出一支递给唐子舟： “信息发布业务虽然面向全省各地、市级主要领导的司机，但他们也会有人情往来，有关系的司机可以先别人一步收到道路信息。为了首长能出行顺畅，我和小林请黎卓吃过两次饭，还给他送过一些小礼物，所以，我对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唐子舟精神一振： “有没有黎卓的联系方式？” “当然有啦，我和小林都有他的联系方式，有电话，有微信。” “那你能不能把他约出来，咱们找个地方见见面。” “这没问题，黎卓是个很随和的小伙子，他上一天班歇两天，这几天我联系一下他，看看在什么地方见面合适？” 唐子舟说： “这几天市委事情比较多，最好是把联系时间推迟至下周六或者是下周日。” 张秘书满口答应： “没问题，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也想尽快查清楚这件事，小林不能白死，首长也不能白白的受伤！” 两个人相互留了电话，加上微信，又一起回到了病房。 秦诗诗正和秦德民说着话，见唐子舟回来了，走过来搂着他的胳膊撒娇： “我不是说过了嘛，我随后就到，你和张秘书去哪了，为了找你，我把鞋跟都磨破了？” 秦诗诗富有弹性的胸部紧贴唐子舟的胳膊，那一阵阵让人心慌的触感和她身上散发出的体香让唐子舟脸红心跳，他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抽出手臂： “我们俩没走远，就在安全通道的楼梯拐角处。” 秦诗诗倔强的把胳膊伸进唐子舟的臂弯处： “不听你解释，你得陪我去商场买双鞋！” 她又冲秦德民笑笑： “爸，我让子舟陪我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秦德民对自己的宝贝女儿向来是百依百顺，甚至对她比对儿子秦奕辰还要上心。 但他还是交待女儿： “诗诗，子舟工作很忙，你们买完东西别耽误子舟上班，市委还有一大摊子事等他处理呢！” 他说这话一半是让秦诗诗听的，另一半却是让唐子舟听的，意思是让他回市委参与组织部的工作，拿出领导的态度！” 秦诗诗答应一声： “知道了爸，肯定不会耽误子舟的工作！” 她小鸟依人，依偎着唐子舟走出病房。 距市一院仅三百多米就是春江市最大的“金山购物广场”，两个人边走边说笑着，很快到了人行道连接着购物广场的人行天桥，过了天桥，刚要进商场，只听一个人在喊着： “诗诗，秦诗诗，是你吗？” 秦诗诗寻着声音看过去，一个帅气俊朗的年轻人一脸兴奋的从商场的另一侧跑了过来。 “苏传霖，好巧哦，你不是出国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不能不回来，我哥管理集团存在太大的漏洞，我爸让我回来掌舵，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秦诗诗给唐子舟介绍： “子舟，这是我们《春江晚报社》以前的同事苏传霖。” 他又给苏传霖介绍： “这是我男朋友唐子舟！” 苏传霖表情淡漠： “唐先生久仰。” 唐子舟从苏传霖的表情看出了些什么，但他还是伸出手： “看来苏先生是做大生意的，幸会幸会。” 苏传霖眼睛里带着鄙视，一边握手一边问： “唐先生在那个单位高就呀？” 唐子舟淡淡一笑： “哪能谈的上高就，就是在政府单位打杂而已！” 苏传霖脸上一喜，马上以居高临下的口吻说： “诗诗，你以前在单位那么高冷，我多次向你表白你理都不理，怎么找个男朋友这么窝囊？这样吧，看在你的面子上，让你男朋友到我家集团上班，我至少给他弄个保安队长当当。” 秦诗诗忍着笑，亲蜜的把头枕着唐子舟的肩膀： “我就是喜欢他窝囊，要不是他一身的汗臭味，我才瞧不上呢，子舟，晚上我去把你的衣服收集一下，我亲自给你洗！” 苏传霖气的直吧唧嘴： “市委书记家的千金原来有这样的癖好，早知道我也把身上的衣服弄脏了？” 唐子舟不想和这种无知的人多说话： “苏大公子，我还要陪诗诗买东西，有机会再聊！” 苏传霖得意的笑着说： “买什么东西？只要诗诗喜欢，进去随便拿就行了，这金山购物广场就是我们家“金山集团”产业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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