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场好雨也预示着好开头,就算日后回想起来,也能有一点点心理安慰。雨哗啦啦地下着,不似先前的温柔,黄豆大小的水珠砸在光洁的窗户玻璃上,叮叮咚咚炸成一朵朵透明的花。 沈铎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想起之前有个人说过,下雨天最适合休息,只是待在家里,窝在被窝中,喝一口热开水,一觉醒来就是雨过天晴,彩虹灿烂。可惜营港的天气总是任性得让人完全没有起床的欲望,头顶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灰色云层,脚下是黑白分明的柏油马路,在这个黑白世界里,晴天少得可怜。 宾馆房间里的灯光是温暖旖旎的橘调,把床上的丝绸被单照得十分舒适柔软。 沈铎站在窗边的单人椅旁,床对面的大镜子正好可以照到他半边背影。香烟的包装还没有拆开,可他已经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了。 他订的是一间单人大床房,是前台小姐再三确认后才订的。也确实,两个男人住一个房间还只要一张床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但泽费罗斯只是站在一旁看他怎么应对,即使沈铎用眼神询问他他也保持着沉默。 他是故意的吧。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这样想。 沈铎接过房卡想转交给泽费罗斯,但对方只是瞥了一眼房号就转身朝楼梯口走去,沈铎只好赶紧跟上去给他开门。 刚进了房间泽费罗斯就叫他去楼下买包烟,自己吩咐完了就进了浴室。如果沈铎没有记错,泽费罗斯平时抽的是红底金边盒子的中华,之前还以为他喜欢的会是那种进口的外国烟。沈铎看着烟柜,掏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具体抽的是哪种,索性就把软硬两种都买了。 把贵一些的软中华放在床头,硬中华自己收到外套的内兜里。 泽费罗斯从浴室里出来顺手关了灯时,他才注意到沈铎在窗边站得笔直,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么一本正经未免太过搞笑了,泽费罗斯并不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训练他的服从度。 室内没有开灯,窗帘也拉得紧紧的,沈铎,他在一片黑暗中能看到什么呢? 沈铎知道泽费罗斯在看他,但他不知道要不要回应一句。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气氛在无声之中变得沉闷诡异起来,当然可能跟这阴沉的天气也有关系。 该说他是有趣还是无趣呢?既然只要了一间房就该预料到现在的尴尬,泽费罗斯随手拿起烟盒开始拆包装,塑料纸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叮”的一声,火苗在他眼中跳跃起来,一小片光照亮了他半边脸颊。 “你买错了。” 沈铎闻到了香烟的味道,他还分辨不出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区别。 “抱歉,我去买。” “不用了。” “是。” 泽费罗斯象征性地吸了一口。 “你打算在那里站多久?” “等您休息后我就会去休息。” 泽费罗斯支起头侧卧在床上,用夹着烟的手按开了床头灯。太黑了就什么都看不清了,看不清楚就会错过一些有趣的事情。 光线很温柔,但还是一下子吸引了沈铎的注意力。泽费罗斯看着他的眼中亮起两个小光点来。终于没有那么沉闷了呢。 泽费罗斯侧卧在床上,姿态像一只午后准备小憩的豹子,事实上他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疤也有不少,看起来确实很像一个猎手。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沈铎就注意到了这些往事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尤其是后背那道顺着脊梁骨砍下去的十几厘米长的刀疤,很难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把被子随意地搭在腰上,腰腹处那片手掌大小的黑色纹身半遮不露。在沈铎的那个角度,他可以看到那些隐藏在皮肤下微微凸起的骨头,还有发力时就会展现出来的健康结实的肌肉……沈铎认为他很好看,但是也不好看。 “你过来。” 泽费罗斯开口打断了沈铎的思绪,他撑着头的手臂有些酸麻,所以干脆把胳膊放平,头枕在枕头上,但仍然感觉不舒服。 那道探究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泽费罗斯身上,奇怪的是明明沈铎什么都没做,只是这样看着,却让他有种比他直接上手抚摸还要明显的怪异感觉,不舒服也不讨厌,反而勾起了他的兴趣,产生了一种期待感。他很好奇沈铎会做什么,是啊,他到底想要什么? 沈铎缓步来到床边。 “把外套脱了再上来。” 泽费罗斯坐起来,枕头被他随手扔在地上,沈铎则脱了西服外套和皮鞋,坐在床头泽费罗斯为他空开的地方。 “往里坐。” 沈铎挪了挪腿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西服裤摩擦着床单,动作看起来那么笨拙。 泽费罗斯看他的样子有些好笑,就上手帮他把两条长腿摆到自己计划好的位置,也不顾对方什么反应,点了点头就枕着他的腿躺了下去。 沈铎原以为他又要做些什么奇怪的事,结果泽费罗斯只是把他当个枕头,到让他有些意外了。 ……他居然会自己往那方面想。 被捉弄了。 “笨,还得我自己调教。”泽费罗斯仰面平躺着,半眯着眼睛看着沈铎的下巴,打趣他,“现在可不一样了,我又不是什么地主老财要压榨你。” 对于沈铎的样貌,他其实是满意的。沈铎的轮廓乍一眼看有些粗糙,但时间久了就会发现他其实耐看得很。他的五官本身就很大气英朗,眼睛的瞳色深沉却并不显得沉闷,明亮有神的同时还有点认真诚实的味道。对于见过无数俊男美女的泽费罗斯来说,“帅气”也许还谈不上,但是这张脸会让他感觉很舒服,索性就多看几眼吧。 “抱歉。” 沈铎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回,仿佛展示慢动作一般清楚地在泽费罗斯眼前演示着,他是个不入流的俗人,想的也是上不了台面的俗事。 “啧,又来了又来了。”泽费罗斯不耐烦地摇了摇头,翘起的腿把被子顶了起来,“你是道歉机器吗?还是说你是复读机转世?” “不是。” “那就是你不愿意。” “您说什么?” “不愿意卖给我一个美梦。” 他为什么总要这样说话…… “我……我会保护好您的。” 虽然沈铎知道泽费罗斯没有真的在生气,但他还是要保持谨慎。他知道泽费罗斯在看他,所以他不能低头,只是把后脑勺靠在床头看着对面的镜子,回想刚刚的事情。 今天发生了很多,很多他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的事,该怎么转述? 但现在得说点什么吧,这也是一个机会。 他知道以这么不起眼的事情为话题确实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但内心仍然吵闹着想说点什么。 “现在还早,需要我为您上药吗?” “上药?”泽费罗斯眨眨眼睛,他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上什么药啊?” “这里。”沈铎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他真的很难忽视它。 不要打架。 “哦,不用,这个过两天自己就好了。”泽费罗斯舔了舔嘴角的伤口,这种细微的痛感让他内心十分舒服,那是很多人都难以理解的,鲜活的生命感。 “是卡佩先生吗?” 泽费罗斯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没有立马回答,但他回答时的语气依旧是那么轻松自然。“我办了蠢事,难怪他会生气吧。”他侧着头,几缕头发散在沈铎的手上。 “看起来您和他的关系很好。” 泽费罗斯发梢的水已经变得冰凉了,虽然只是刚刚碰到了一下,却立马濡湿了沈铎的手背。沈铎悄悄把手掌翻转过来,尖尖的发梢像是沾过墨汁的狼毫,轻轻拂过他手背的皮肤和隐藏在皮肤下的血管、骨头,有水珠落在他的掌心里,使他下意识把手指微微蜷起来。 “嗯,曾经是像爸爸又像妈妈一样的存在呢。” 窗外的雨还在继续,房间内安静了一会儿,却被泽费罗斯的笑声打破了。 “你能想象吗?他曾经是留长头发的。” 沈铎摇了摇头,他没有见过卡佩的样子,也很难想象出一个留长头发的男人,但那肯定是个时髦帅气的男人吧。 “你上过大学吗?” “上过,但没读完。” “哦,也是,你被抓了呢,呵呵……”泽费罗斯对沈铎有过案底这件事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可能是和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进去过几次有关系吧。 “因为什么事儿来着?” “故意伤人,我打伤了同校的学生。” “几年?” “6年。” “哦……下手真重啊。看来你很厉害呢。” 这句话似乎是在夸他吧。沈铎轻轻叹了口气,那件事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对于法院的判决他心服口服,从始至终都供认不讳,只是…… 对了,他现在为什么要想着解释呢? 沈铎想了想说:“他污蔑我的家人……她是我唯一的家人,很过分。” 唯一的家人。 泽费罗斯回味着这个“唯一”,他记得文钧汇报的资料上面写着沈铎父母去世后有个什么表姐一直资助他念到大学,但后来就再没有什么联系了。至于很过分的谣言。泽费罗斯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答案,那些东西他听到的可太多了,要是都像沈铎那样,他这辈子恐怕就都在牢里过了。 “现在还有联系吗?” “没有。” 也是吧,泽费罗斯心想,普通人对这种情况应该都是避之不及的吧,这没什么好纠结的,只是避嫌罢了,而且估计沈铎也不想再和以前认识的人有联系吧,他现在也只比刚来时候体面了一点而已。 抛弃自我后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舍弃过去的一切是他为当初的鲁莽付出的代价。 “对了,你上的是哪个大学来着?” “一公大,在营港的分校区。” “哦,一公大啊。”这名字可真是熟悉。果然就算是这种学校也会有各种恶心的人存在啊。 “嗯,那里很漂亮。” “哎呀,我能遇到你绝对是上辈子的缘分了。”泽费罗斯点点头表示赞同,但很可惜,他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也不想去。 “我没有理解您的意思。” 面对沈铎的追问,泽费罗斯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他。他的一只手顺着被子的起伏摸上沈铎的脚腕,手指若有若无地滑上他的小腿。 “我有个高中同学和你是大学的校友,算起来他应该是你的学长吧。” 沈铎想了想,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是那套中山装的主人吗?叫路冈,是吗……难怪他会觉得耳熟,估计还是个好学生吧。 “您还留着他的衣服。” “是呀,我很喜欢那套校服,拿来的时候可是费了点功夫呢。”泽费罗斯晃着翘起来的腿,但在被子下面看不出来。 “他是您很重要的人吗?”沈铎的手指夹住那些湿漉漉的头发。 那套校服保存得非常好,除了第二颗扣子是换过的新扣子以外,其他地方几乎没有什么磨损,大概原主人平时穿着也非常爱护吧。 “算了,也不是什么秘密,说了也没什么营养。但他确实是个好人。”泽费罗斯收回手,放在腰腹处,正巧有几根头发溜出了沈铎的手掌。 “我没怎么去过学校,大概从高二开始吧,那时候他是班长,很照顾新人。”泽费罗斯的眼眸里倒影出沈铎的脸,“你呢,谈过对象吗?” 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沈铎实话实说。“高中谈过两个,但是都分了。” “是嫌你笨吗?”泽费罗斯故意揶揄他。 “可能,似乎是我太冷淡了,对方都是比我年纪大的姐姐。” “冷淡?我看你挺正常的啊。”泽费罗斯用头顶戳了戳他,“你喜欢年龄大一点的啊。做过吗?” 沈铎看着他,亮黑的眼睛里映出询问者玩味的眼神。 “那我换个问法,你一周几次?” 沈铎继续沉默。这个话题是怎么跑到这方面来的啊…… “不会吧不会吧,该不是我这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的吧!你可是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精力旺盛的时候,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天天都燥得慌。”泽费罗斯把他的右手举高,故意在沈铎面前晃着。 “我忘了。”沈铎回答。 “年代这么久远了吗?”泽费罗斯一脸惊讶,当然他是故意的。 “老大……” 泽费罗斯点着头应了几声。这人还是有点节操的。 “那时候是你主动的吗?” 沈铎想了想回答。 “不是,是姐姐们教我的。” 泽费罗斯突然明白过来这个“姐姐”不是家里的姐姐了,他该不会单纯到被人家耍了吧。 “啊啊,你瞧瞧你瞧瞧!让人家姑娘自己提出来,活该人家不要你了……难道你不喜欢?” “谈不上喜欢和讨厌,有需要的时候我可以自己解决,高中时候很忙。” “不在学校?” “她们有自己的店,我偶尔兼职去。” 果然是这样,哈哈哈…… 沈铎的指缝里又钻进几缕头发,他悄悄合并手指把它们再次夹住。丝丝缕缕的凉意让他在不经意间回想起每次自己洗完手的感觉,那些黏糊且滑溜的东西似乎还附着在他的指缝间,狂乱而恶心。 “好吧,好吧。高中,那确实很忙。那你后来谈过男的吗?你这种类型应该也有不少男人喜欢吧。” “没有。” 没有男人向他表白过,他也不知道被同性喜欢或者喜欢同性是什么感觉,或许真有男的向他表白了他也可能就这样试一试,就像高中时候那样。只要是合适的人,性别和年龄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沈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他对情感问题确实很冷淡甚至说随意,虽然没有到那种不负责任的地步,但回想起来确实会有种没有尽到责任的感觉。 他不知道如何去回应别人传递过来的感情,索性保持了沉默,这当然不是什么好办法,但他却只会这么做,消耗着别人对他的期望。 可真够糟糕的。 “哦哦,那你也可能是天生的不喜欢女人,这是生理选择,去谈几个男人试试也没什么,等什么时候有空让文钧带你出去转转……没办法啦,那时候人家要跟你谈你就都答应了?” “嗯。” “真是没原则的男人。”泽费罗斯侧过身子闭上眼睛,兴致全无,“你不会被人家说成渣男吗?” “我不知道,也没有听过。”对于感情的事情,沈铎很难解释什么,他只记得那些姐姐在他做兼职的时候对他很照顾,比起恋人,更像是家人。 对于沈铎的回答,泽费罗斯轻笑了一声,却没有评价。 因为姿势的缘故,泽费罗斯后颈处的红痕全部暴露在沈铎眼前,留在这种位置恐怕是连穿衬衫都遮不住的。 “您是同性恋吗?”沈铎把手指放松。 听到这个问题泽费罗斯笑了笑,他反问他:“你是同性恋吗?” “我不知道。” “呵,那我也不知道。”泽费罗斯翻了个身,“也许我是,也许我不是。也许我曾经是,也许我现在不是……人是会变的,没有一个标签是永恒的。” 泽费罗斯的语气依旧没有什么较大的起伏,但沈铎还是察觉到了他的不爽。也许他真的很讨厌这个标签吧。 在沈铎还没有正式见到泽费罗斯之前,他确实听说过不少传闻,当然,大多数都是负面的。即使泽费罗斯自己并不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但外界给他贴上的标签大多如此,各种贬低和诽谤由此而来,侮辱谩骂根本没有底线,谁都可能是他今天晚上的床伴。当道德低下成为主流,正常人就成了异类,沈铎在夹缝中选择了沉默。 “对男人来说性和爱是两回事。但这是个体力活儿,还是躺着舒服,也更刺激一点。” “和男人吗?” “当然有女性愿意来找我我也不会拒绝,虽然我可能并不受她们的欢迎,呵呵呵……” 倒是谁更像渣男? “您不担心他们别有用心吗?” “哈哈,利用价值也是价值,我可是个大善人呢。”枕在腿上的人轻轻哼了一声,“人类是会改变的……他们十分,自由。那些标签化的限定是人自己在画地为牢……或许疯子才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人吧。” 这个世界明明是先有了人,人和人慢慢组合成为群体之后才有了标签和刻板印象,如果反过来用一个死的标签去捆绑一个活的群体,那不就是在把人降格到物吗?人成了一个可以被任何人随便定义的、一成不变的东西。 沈铎一边听着一边看着刚刚从指间溜走的头发留下的水痕,那种类似小鸟翅膀扑腾过,被它身上那些柔软的羽毛和还没变得锋利的小爪子在手心抓过的瘙痒感还萦绕在心头。 泽费罗斯就那么信任他吗?这些话居然都对着一个才认识了一个月的陌生人说出来了,或许正是因为不认识、不熟悉,他才能对他说。 房间里又安静了一会儿,沈铎觉得这些话还是不要写进报告里了。 “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可以回答我吗?” 泽费罗斯翘了眉。“什么?” “我不懂日语,没有听懂您说的话。”他将大拇指压在指腹残留的水痕上,慢慢地揉搓着,“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请您告诉我。” 泽费罗斯睁开眼睛看着白色被单上深深浅浅、交错复杂的褶皱,他知道他问的是哪句话。 沈铎是特别的吗?他说想知道,他就会告诉他? 泽费罗斯闭上眼睛重复了一遍白天的玩笑话,他可能真的对他的胃口吧。 “不会就去学,只会英语在我这里是不够用的。” “文哥会吗?” “他是文盲,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泽费罗斯随口一答,脑袋底下传来的温度安逸的让人犯困,“而你和他不一样。”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和窗外的狂风暴雨里应外合奏着交响乐。 没有闪电,没有雷鸣,只是骤雨不歇。 泽费罗斯似乎已经睡着了。 黑暗中,沈铎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轻轻摇了摇头,他突然又对自己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失望感。他捏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床上的烟头,烟身只燃了一半,可怜的床单被烫出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窟窿。 他掏出自己怀里的那盒,熟练而小心地撕开烟纸,捏了一小撮散出来的烟草碎叶捻了捻,把它们放进嘴里。 苦,但对他很有效果。 沈铎试着动了动另一条腿,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麻了。 算了,也不是没有麻过,不去管它就是,但天亮了要提前去前台说一声,这床单得赔偿的吧。 后槽牙细细地磨着已经碾碎的烟叶,口腔在刺激下自动分泌着口水。那味道是一如既往的苦涩,甚至还有种直冲脑门的冲劲儿,沈铎当然知道这种行为有害健康,但他也不在乎。他这样做不是因为上瘾,也感觉不到舒服,只想保持精神,所以他现在还会这样做,就像是一种自我惩罚的方式。 沈铎嚼了一会儿把烟叶吐到卫生纸上,房间里很黑,于是他把纸团塞进了自己胸前的口袋里。 这东西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还有那句话,倒底是什么意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过分关注泽费罗斯,好像被他吸引了一样,明明他早就知道他是一个这样糟糕透顶的人。据他观察,在正常情况下,泽费罗斯也表现的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甚至从他的行为举止与谈吐里还可以发现他有良好的教养,但他似乎又有哪里不太正常,一直驱使着他去做一些荒谬的事情。 这一点他们倒是离奇得相似。 这一点就不用写进报告里了吧,其余的,他还可以写一些泽费罗斯喜欢的烟草和生活习惯,今天晚上的谈话也简单交代一下应该就可以了。 阿莫斯他们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呢? 沈铎一边思考着一边把手撑到身侧,却摸到一个细长的东西,大概有4-5长。 十字?是十字架。 顺着顶端仔细地摸索过去,是条细细的链子。 项链吗? 之前都没有注意到,也从未见泽费罗斯做过祷告。 十字架有一面是凹凸不平的,不知道是花纹还是刻字。它的中心镶嵌着一块小小的晶石,很深,切面也很平滑,和十字架的架体齐高,是沈铎反复摸索之后才发现的,除此以外他也没有再发现什么。 这个也写进去吧。 沈铎收回手。 只是太安静了。耳边是泽费罗斯均匀的呼吸声,睡意像一张大网慢慢网住了他的大脑。 不知道天亮了会是什么样子,明天会是个晴天吗? 泽费罗斯被单下的手指蜷了起来,沈铎没有发现。 夜晚可以是宁静的,但绝对不可以是安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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