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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不需要勋章和赞美

“你来我这里干什么?”看关铭离开,严俨才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给我死出去!滚滚滚!” “哎呀呀,严医生不要生气么,这不是来看看您最近过的怎么样吗?做个基层调查而已啦。”泽费罗斯一改先前对关铭冷淡的态度,跟直接换了个人似的,坐在沙发上的样子乖巧得像个刚开学的小学生。 “老子说了多少次了!多少次了?老子开的是诊所,不是医院!你们缺胳膊断腿我能治个毛啊!”沈铎看着暴跳如雷的严俨,心里也不禁佩服他。严俨虽然嘴上骂着,但手却没有停下来。 “傻叉,愣着干什么,脱衣服检查啊?” 泽费罗斯乖乖地听医生的话把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沈铎替他整理好。 “严医生都知道了呀。” 这话怎么听起来还委屈巴巴的? “放屁!文钧都告诉我了,你你你!啥时候把自己整死了你就安分了!”严俨一边拆了泽费罗斯包在腰上的纱布,一边斜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沈铎,“你光站着干什么?脱啊,一天天的都是一群傻叉!跟挤牙膏似的,能不能自己动动啊!” “我没事。”沈铎说。 “啊!哎!严俨!你轻点!轻点——”严俨夹着沾了生理盐水的棉球狠狠按在泽费罗斯的伤口附近。其他地方的伤口都好得差不多了,就腹部这块穿了半截碎玻璃的伤比较深,好在用药及时还做了缝合,没有发炎,以后慢慢养好就行了。 “喊你爹呢!给我闭嘴!现在知道疼早干什么去了?别跟我这儿哭爹喊娘的,老子不吃你这一套!” “咳咳……颜面尽失啊,颜面尽失……”泽费罗斯侧着脸看向沈铎,发现了他那刻意回避的表情,“我好歹也是老大啊,你怎么一点儿也……哎!哎!” “给你李子你还要面子不是?”严俨发泄似的把用过的纱布和棉球甩进垃圾桶,“你就是故意给他看的,难道不是吗?他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沈铎听到这话转过来看着他俩,但被当面揭穿的泽费罗斯倒显得毫不在意。 “我也很喜欢你呀,严医生。” “呵呵!那我可真要谢谢您嘞。”严俨翻了个白眼,把伤口包扎好就去了办公室。 “过了这么多年,严医生包的还是这么好看呢。”泽费罗斯摸了摸自己腹部的白纱布,收尾时打的那个小疙瘩被完美地藏掖在纱布之下,得靠近些仔细看才能找到纱布的头。 “我包的很丑吗?”沈铎走到泽费罗斯身边蹲下来,手指摸着层层纱布下面那个小小的凸起。 “嗯……一般般吧,我还见过比你更差的。” 泽费罗斯认识的人,那大概率也是卡佩的人吧。 “但他包不好是因为他眼睛看不见。”泽费罗斯故意这样说,既然他那么在乎,那就让他更在乎一点吧。 他的方法明显十分管用,沈铎一听,脸色立马不如先前好看了。那该死的好胜心,泽费罗斯总是能把这些心态拿捏得死死的。 “这些是我提前配好的中药,你俩每天都记得喝。”严俨从办公室出来,把一个手提箱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打开,里面是摆放整齐的中药袋,“一个星期的量,喝完再来找。” “你什么时候还开始研究中医了?你不是学外科的吗?”泽费罗斯接过沈铎递过来的药袋,透明袋子里的药是棕黑色的,有点像咖啡。 “托您的福,已经快变成全能型人才了。”严俨拖着长调懒懒地说,“这玩意儿不好喝,但是必须得喝。你……那个,你。”严俨一时想不起沈铎的名字,就直接拉着他说:“你这回得把他看好了,少喝一滴都不行,知道没有?” 沈铎点了点头,严俨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碍于泽费罗斯面前,他才没有直接指责沈铎的失职。无论当时情况如何,一看泽费罗斯浑身的伤口和站在一边完好无损的沈铎也知道当时大概发生了什么。沈铎也心知肚明,这也是他最近不安的原因之一。 泽费罗斯在有意包庇他,以至于别人也无法指责他。 “难喝?比美式咖啡还难喝吗?”泽费罗斯拿起衬衫套在身上开始一颗一颗系扣子。 “你自己喝了不就知道了!”严俨叉着腰,“再说了,美式很好喝!” “哦哦……对对对……”泽费罗斯敷衍着站起来把外套穿上,他肩膀上的伤好不容易才好了,这才不用像个大少爷一样还得沈铎给他穿衣服。 “记得打钱。” 严俨张开五指挥了挥手,算是送他们出去了。 沈铎跟着泽费罗斯出了诊所,但泽费罗斯只是双手插在西服裤兜里在门口停下。一阵微风拂过,却只吹起了他的头发。身上穿着的那套高档西服,面料挺阔,好像一身刀枪不入的盔甲一样,连风也不能让它产生一丝皱痕。有时候沈铎也会想,泽费罗斯全身上下最柔软的地方,恐怕也就只有头发了吧。 “该去哪里呢?” 泽费罗斯自言自语着,风声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好像哪里都不安全……” 这种说法让沈铎无法把话接下来,他沉默着站在他的身后,而泽费罗斯几乎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存在。 过了半晌,泽费罗斯才转过身来看着沈铎。 “先回去吧,带着这个箱子太明显了。” “是。”沈铎回答。 他想着,他只要好好跟着泽费罗斯就行,无论他去哪里,他都会跟着去…… 就当是,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吧,他想再赌一次,留下来。 “surprise!” 岳冉拉开医用隔断帘的一边把头探了进去,冲床上的人眨眨眼。 “见到我是不是很意外?” “怎么是你啊?”文钧像是看见了什么烦心的东西一样翻了个白眼闭上眼睛。 “哎~”岳冉把买好的橘子放在床头边的小柜子上摇了摇头。 “你以为我愿意出差吗?现在只能这样了,您呢,安安静静好好养伤哈。” 文钧的病号服穿的很随意,岳冉没有刻意去看,只瞥了一眼就看到他胸口那处包得厚厚的绷带。如果没记错的话,那玩意儿是打进肩膀了吧,真是个不怕死的家伙。 “你可真舍得。”岳冉走到床边,试探地问了一句,“能给我看看吗?” 文钧也没说什么,直接用能动的那只手解开病号服的扣子把衣摆拉开。 “勋章,死里逃生的勋章啊,小屁崽子开开眼吧!”文钧脸上乐呵呵的,左手轻轻放在左胸口上拍了拍。 “啊!好近!”岳冉摸着绷带不由地惊呼一声。这真没打中心脏吗?那玩意儿不是假的啊,是实打实地打进身体里了! 文钧的斜着嘴,笑得得意又嚣张。 “大哥你可真是舍得啊。” 本来这小子第一次叫他“大哥”,不是用“哎”“喂”“那个”之类的代指还挺高兴的,但是现在文钧却笑不出来了。 他少见地闭着嘴沉默着,岳冉等的腿麻了就自己找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 “舍不得……哪个神经病有这种爱好啊。”文钧捂着自己的胸口,皱着眉头却好像在憋笑,“啊……嘶!说起来真的吓死我了,当时连腿都在抖,尿急,还想上个厕所,哈哈哈哈……” 岳冉拿了颗橘子剥起皮来,要是以前听到文钧说这些,他肯定早就搭着他的肩膀笑得七仰八叉了。 “黑夜里能看得很清楚,他们开枪时子弹是有轨道的,灰白灰白的一条弧线直冲冲要打他的胸口!可我跑的还挺快的,比子弹还快。” “吃吗?”岳冉递了递剥好的橘子,文钧摇了摇头。 “我本来以为那天要完了,就我们俩人儿,还大咧咧地暴露在大路上。就连对方来了几苗人也不知道,他们还藏在暗处,就是逮着了我们落单的机会要搞死我们。”他叹了口气,好想抽根烟啊,但是医院肯定不让,岳冉这身上还香香甜甜的小毛孩儿肯定也不会有,他只好干巴巴地咂了咂嘴。 “我又不是变态,我也只想过安稳日子,这种是什么好营生吗,这是什么鬼日子啊……啧,还臭不要脸地说这种话,我也是得意过头了。” 这怎么,受伤最严重的不是他吗?他怎么还先和自己较起劲来了?岳冉在内心吐槽着,但话到了嘴边又都变了调。 “现在他们都安全了,泽费罗斯有沈铎跟着,他们又没啥事儿。” “哼!你别提那家伙了!说起来我就来气!”文钧立马变脸了,一副义愤填膺气呼呼的样子,“沈铎那家伙有问题得很!” “怎么了?”岳冉只当是他死要面子的玩笑话。 “他!咳……咳咳!咳!”文钧正想说什么,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那架势吓得岳冉把手里的橘子都丢了,赶紧站起来扶住他问他要不要叫医生。 文钧摇摇头。 “……不说那家伙了,你那边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就那样呗。”岳冉坐在凳子上,两条腿叉开缠住凳腿,胳膊合并在一起用手掌撑在凳面上,“我感觉他还是把我当小孩儿。” “你本来也就是个黄毛小子啊。”文钧笑着很想捋一把他的头发,岳冉却叹了一口气。 “那天,就见完大叔的那天晚上,我已经……咳,把我能做的都做了,可还是不行,唉……我再怎么努力,还是轻轻松松被他压着动不了了,然后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盖着被子纯聊天呗。”文钧揶揄他。 岳冉虽然生气却也只能点点头。 “还有,他,他也太会了吧,我根本招架不住!”岳冉越想越生气,不知不觉连拳头都握紧了。 文钧捂着伤口笑了起来。“他可是阿莫斯啊,现在都能把你迷得不要不要的,年轻时候就更别说了,你以为他这几十年没人给他暖床吗?哈哈哈哈……” 听了文钧的话,岳冉更烦躁了,要不是文钧还躺着,他早就一脚踹上去了。 “啊啊啊!果然不应该和你说这个话题!你就知道笑我,一点也不懂我的感受!” “我怎么会不懂呢?哈哈……”文钧想收敛起笑容却把它变成了个苦笑,他十分夸张地吸了一口气。 “那泽费罗斯呢?他也很会吗?”岳冉问。 文钧像是被笑声呛到了一样咳嗽起来。 “迷了我二十多年,你说呢?而且就算是现在,盯着他的也不止我一个啊。” 虽然文钧没有那种处男情结,可一想起来还是会嫉妒得发疯。凭什么他可以?凭什么不是他?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啊,有时候这衣服一脱,性质就变了,你也别太那啥,啊……” 岳冉低着头,额前的刘海也垂下来,像只被赶出家门的小狗一样。文钧见他的模样怪可怜的,忍不住想要逗他玩儿。 “别老想着占有和得到,他得先是他自个儿,然后才是谁谁的什么人。” “可我就是想要!” 文钧摸摸下巴的胡渣,这争强好胜的口气简直和他年轻时候一模一样。怪不得他总想罩着这小子呢。 “人不是一件东西,不是你拿到手了就是你的,这玩意儿太复杂了。更何况还是我们这种人。” 说起占有欲,恐怕谁都比不过卡佩老爷子吧。但文钧自认为那不是爱,那不过是极度扭曲的、自私的占有而已,那个人想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玩具,他爱的只是他喜欢的样子。 文钧突然发现他不记得卡佩老爷子的全名,只记得有一大串,如果未来有一天泽费罗斯继承了那个位置,那那一长串的头衔就要加到他的名字上了吧?泽费罗斯·诺尔曼……罗什么什么……萧·卡佩吗? 他会不会被那一堆名字压死啊? “我又困了,你也不要老是陪着我,去外面自个儿玩玩儿也随你。”文钧说完话闭上了眼睛。 他想自己刚刚应该没有说漏嘴吧。 关于沈铎的事情,没有必要让岳冉他们也跟着烦心。他虽然一直抱有怀疑,但泽费罗斯那一直暧昧不清的态度也让他拿捏不准。这个贪玩儿的家伙肯定又在私底下计划着什么吧? 也不在乎缝合的伤口是否会再次裂开,文钧懒洋洋地倒在病床上,夕阳的余晖洒在半面玻璃窗上,远处还有一群飞鸟徙过,不一会儿就消失无声了。躺在纯白的病房里,那股永远也散不尽的消毒水味还是和记忆中一样让人反胃。 在这死亡一般的宁静中,文钧耷拉着眼皮,眼前开始模糊,大脑和神经的敏感度也迟钝起来,他猜是药效开始发挥了吧。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想睡,他总感觉自己闭上眼睛就会错过一切。就像当年泽费罗斯被送走的时候,大家也是这样悄无声息的,送别仪式安静的好像葬礼一样。 那天的天气也好得要死,不切实际的美梦拉扯着他的神经,他在迷梦中还想着第二天去见泽费罗斯时该穿什么颜色的衬衫,戴领结还是领带,要不要条纹或者格子,皮鞋要穿什么样式的,晚上睡觉之前有没有刷鞋油,是棕色那对还是黑色那对,鞋跟还是不要太高的好,毕竟那个小鬼还没有长高,很在乎别人比他高的…… 可等一觉起来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那时候大家也只都叫他“小泽”而已,而他也还是“小文”。 啊……怎么还这么矫情的难过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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