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疏，晚风拂面，范凌恒一行四人闷头苦干。</p>
除了范凌云兄弟两人外，另一个是范凌恒的哥哥范凌远。</p>
原来，明日是范凌远的月假，今日他刚回家就被老爹赶回来帮范凌恒服役。</p>
即便这样，四人也是哼哧哼哧干到半夜才挖完十五里渠，过程中，范凌恒手臂上的鞭痕自然瞒不过哥哥，免不了把事情经过告诉范凌远。</p>
“弟弟，明天我来服役，你去酒楼替我说一声，我有三天月假，这次一并休完罢了。”范凌远不敢找王皂吏报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家里把本月徭役服完。</p>
范凌恒点头应是，不是他不心疼自己哥哥，这活儿他实在吃不消，今日从辰时到现在子时，他已经整整挖了十七个小时的渠！</p>
这是体力活，不和他之前一样，盯着电脑，没事儿来杯咖啡，抽根烟，晚上美美的睡一觉，早上再由阿姨做好香喷喷的早餐，或许他还能在第二天继续坚持个十七个小时。</p>
现在范凌恒觉得自己的腿犹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每走一步都要使出全身力气，而胳膊上两道鞭痕更是高高肿起，汗水划过伤口，带来钻心的痛。</p>
其他三人多次劝说让他休息，可范凌恒看着范凌云血肉模糊的背，哪儿有脸坐在旁边看着其他三人因自己愚蠢的行为代为受罚。</p>
当远处四声鼓声传来，也代表着四更天的到来，按范凌恒的理解，明朝把夜晚分成五分，每分为一更，整更击鼓，一更为两小时，一更天就从晚上七点到晚上九点。</p>
依次类推，四声鼓就是四更，那么现在大约是凌晨一点。</p>
十八个小时！两鞭！</p>
范凌恒发誓，这是他两世以来身体上吃过的最大苦头。</p>
兄弟两人回家路上，范凌恒半个身子都歪在哥哥身上，他实在走不动路了！</p>
回家休息了不到两个时辰，范凌恒就顶着黑眼圈、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两钱银子。</p>
这是范凌远一个月的工钱，可以买80斤大米或者是10斤猪肉，也够范凌恒今天去县里给范清耀抓药。</p>
屋漏偏逢连夜雨，厄运专挑苦命人，许是在清理河底淤泥的时候受了凉，范清耀染了风寒，从前天回家开始就咳嗽不止。</p>
天刚亮，范凌远就早起喊醒弟弟并交代他今日要去县城买大米，给父亲去药房包点药、替他给东家请个假……</p>
可怜的范凌恒睡得正香就被范凌远拉了起来，刚想发脾气，眼下环境提醒他现在并没有睡在那弹性充足的席梦思床上，更没有阿姨给他做早饭。</p>
有的只是手里那两钱银子……</p>
既然醒了，范凌恒看着旁边的老爹，也不打算再睡回笼觉，洗漱、处理伤口、洗衣、做饭、喂鸡……</p>
不知不觉就忙活到中午。</p>
还没来得及休息，范凌恒看看头顶的太阳，约莫学堂已经下学，安顿好范清耀后，打着哈欠，拖着步子向范凌风家走去。</p>
“凌风，凌风！”范凌恒站到院子外面大声喊道。</p>
“诶！”声音从范凌恒头顶传来，抬头看，范凌风正坐在旁边老榕树最粗的树枝上。</p>
“我阿爹病了，家里也没米了，要去县里拿药买米，能不能借你家牛车用一下？”</p>
范凌风像猴子一样从树上爬下来：“正好我家有批茶叶需要送到茶商那，我陪你往县里走一遭。”</p>
两人一前一后，范凌风在前面驱着牛，范凌恒坐在后面的厢斗里。</p>
牛车，就是用田间黄牛搭上个木斗用来拉货的车，黄牛劲儿大但走得慢，对于范凌风这种茶户正是适用。</p>
出了村子没多久，范凌风从兜里摸出两个烤鸟蛋丢给范凌恒道：“凌恒哥，这是我昨天掏的鸟蛋，你昨天不也挨鞭子了，吃点补补吧，今早我哥哥特意交代让我给你送两个，说你是读书人，身子骨弱，不比得他。”</p>
范凌恒接过鸟蛋，想到昨天因为他才让两人挨了鞭子，而且范凌云挨的比他还要多，即便这样范凌云竟然还记得关心自己。</p>
这种来自乡民和宗族间简单而纯粹的情谊，让在后世见惯了尔虞我诈的范凌恒不禁心头一暖：“你哥没事吧？”</p>
“他没什么事，我家都是粗人，每天下地干活，皮糙肉厚的，我哥今天一大早就又去服役了，我看背上那几鞭对他没甚影响。”</p>
范凌恒叹了口气，虽然范凌风说的轻松，可今日他胳膊上的鞭痕依然清晰可见，范凌云肯定比他好不到哪儿去。</p>
但凡有其他办法，范凌云也不至于顶着背上的伤起大早，给衙门干白工。</p>
“对了，凌恒哥，明年县试你……你能考的上秀才不？”范凌风扭头看着范凌恒问道。</p>
“怎么了？”范凌恒见范凌风说话扭捏，开口问道。</p>
“没什么……就我听别人说，秀才的地是不用纳税的，我想着，万一……万一你考上了，能不能把我家茶园挂在你名下……”范凌风和范凌恒对视一眼，不好意思的把脸转了回去。</p>
范凌恒看着凌风因为提出自己觉得有点过分的要求，已经通红的耳朵问道：“你就这么笃定我能考上啊？” 范凌风拉了拉缰绳嘀咕道：“今天上午范先生因为我没背出昨天的文章，又打了我手心，而且还对我说，要是我的记性有你一半好都能考的上秀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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