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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今科进士，里头有年轻人吗？我只记得榜眼长了一把长髯，跟画上关公似的，天街夸官的时候我瞧见过。” </p>

茶馆里的热闹很快就转移到其他方向，这些事不关己的人，只把自己当月老、当皇帝，对公主的婚事指指点点，发出一些令人发笑的言论。 </p>

真正和公主有交集，有可能娶公主的人家却是各有计较。 </p>

钟应爱带着闯祸的表妹回家，还没进屋，就听到母亲的哭声。 </p>

姨妈躺在软榻上，表妹扑到姨妈身上哭，一屋子女人哭成一团，哭的钟应爱脑袋一抽一抽地疼。 </p>

“母亲、姨母、表妹，你们都别哭了。幸亏公主不计较，下次再这么莽撞，我也护不住表妹。”钟应爱捂着脑袋叹息。 </p>

“我就你妹妹这么一点儿骨血，她若有个三长两短，就是立刻要我的命。” </p>

钟应爱听着姨妈这老生常谈，更觉得太阳穴突突跳。他索性不理会姨母和表妹，只对母亲道：“母亲，该好好理一理家里的门户了，居然让表妹一弱质女流轻易出门，如姨母所言，真要有个万一，如何向姨夫交待！” </p>

这是直说让长辈们不要仗着他脾气好，再暗中唆使表妹做这些蠢事了。 </p>

说完，也不看两位长辈难看的脸色，直接转回自己的院子。他的院子里，父亲正坐在正房，等着他呢。 </p>

钟侍郎坐在正房官帽椅上，好整以暇得看着儿子，威严问道；“人带回来了？” </p>

“是。只是言语冲突，并未动手。”钟应爱说了一遍事情经过，请父亲放心。 </p>

“听你之前所言，这草原公主性情暴烈，如今看来，倒是能听进去道理。” </p>

钟应爱一听这口风不对，立刻说明：“公主只是不屑与表妹这等闺阁女子计较罢了。”表妹那样的纤弱之流，根本入不得公主法眼。 </p>

“你对着草原公主也并非全无好感啊？我儿，自古娶妻娶贤，这草原公主虽非同族，但此时最合适。若是她嫁入我钟家，陛下定有加封，你享了驸马的好，却不必避讳朝政，何其便利。最重要的是，你要向陛下表明忠心追随之意。”钟侍郎捋着胡须教训儿子，“你祖父为你筹谋一场，不可再令长辈操心。” </p>

“父亲，我实在无法与公主成婚。我禀告过的，右手腕上，如今还有红痕，运笔总有凝滞。她虽为女子，也曾上阵杀敌，并非温顺女子，恐担不起钟氏宗妇之责。” </p>

“怕什么，入了钟家，自有规矩礼仪教导于她。别说她一外族公主，便是当今爱女，也要孝敬尊长、和睦兄弟啊！”钟侍郎倒是很自信，女人嘛，嫁人了，总会听话的。 </p>

钟应爱摇头，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父亲没有和公主接触过，只以为天下女子大约就分成那几类，或尊贵、或骄纵、或温柔，总脱不了模子。但公主啊，她不是模子里长出的规矩样儿！ </p>

该如何才能打消长辈不切实际的念头，钟应爱实在烦恼。 </p>

白邵晨也很烦恼，白小将军回家之后，自动从“少帅”降级成“大郎。” </p>

“母亲，这些是什么？”白大朗看着一桌子帖子问道。 </p>

“你父帅让给你挑门好亲事，尽快定下。这是之前就有意向的人家，如今定得急，你先选一下。等两家有了默契，若是陛下有意赐婚，能拿出来挡一挡，若是陛下没这个意思，按部就班慢慢走礼，也是对女方的尊重。”白夫人指着面前几张特意挑出来，记录女方家世品行年纪等基本资料的帖子，忧愁得揉了揉眉心。 </p>

“父帅怕我娶公主？”白小将军也忧愁起来，他对公主，确有求凰之思。父帅这样的态度，让他怎么开口说明。 </p>

那日在湖边跑马，拾到公主的珍珠发钗，是怦然心动。山谷截杀时，公主有勇有谋、身手矫健，每一刀都有奇异的韵律，带出的血珠，都独具美感。那时，血如花在心口绽放，是情根深种。若是自己能娶这样一位武艺高强的公主，来日并肩作战，岂非快哉。 </p>

“为娘也觉得你父帅大惊小怪，我等武将世家，与草原人总有交战，陛下总不会不考虑这些，让你娶公主。”白夫人倒是看得开，“你与我说实话，一路行来，可与公主有多的接触？” </p>

“娘，怎么可能。您是跟着大军行进过的，说是我护送大王子和公主进京，可一路上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哪能和公主有什么私人接触。哪次见面商议，身边没有围上七八个人。” </p>

白夫人放心了，嗔怪道：“你这孩子，娘不过白问一句，哪里招来你这么多话。没有接触就好，你日后是要沙场建功的，总不好和番邦公主有太多接触。名声要紧，爱惜羽毛啊！” </p>

这么多人，从各自的立场，做着自以为精明的打算。 </p>

三天一晃而过，宫中召见了帖木儿和珊瑚珠。 </p>

正儿八经的觐见，一路都有礼官导引，事前也做过训练，一问一答都是模板，一举一动都有规矩。 </p>

觐见后，中原皇帝，如今帖木儿和珊瑚珠也称陛下了。 </p>

陛下封珊瑚珠的父亲为顺义侯，继续镇守草原。封帖木儿为顺义侯世子，珊瑚珠也破例加了县主的宗女爵位。又为使团赐下封诰、赐金银酒食，再令礼部赐宴，就摆在文华殿侧殿。 </p>

大宴由一位年高德劭的宗室老王爷主持，礼部、兵部相关人员出席，四夷馆的通事陪伴那些语言不通的，又有早年归附的外族臣子作陪，什么回回人、彝人、苗人，总之，都是带有外族血统的臣子。 </p>

教坊的乐户经过精心挑选，歌舞也带着一些异域特色。 </p>

老王爷端坐上首，命人俸上美酒，敬帖木儿、珊瑚珠兄妹，犒赏他们虽出生外族，却愿意为大夏太平安乐建立功勋。 </p>

酒到酣处，侧殿外突然有人来通禀，圣驾将至，请诸人离座行礼。 </p>

这也是早就预备好的，老王爷非常自然得把自己的位置挪到了下首，位置早就留好了。这个宴会只是名义上由他主持，陛下中途到来是彰显尊贵。 </p>

陛下不仅自己来，身边还有皇后陪伴，还有自己五个儿子。 </p>

当今陛下虽是太平天子，却是马背太子。早年跟随太祖征战天下，自己也曾上马作战，生生打下半壁江山，如今又有意亲征北伐。现在南方还有少数前朝余孽叛乱，但大局已然尽在掌握。若有朝一日陛下山陵崩，庙号多半是太宗。 </p>

陛下与皇后携手落座，看着这满殿的外族人，穿着各自民族的衣裳，却行汉礼，称汉臣，心中也是说不出的满足。挥手道：“平身吧。孛儿只斤氏虽为新至，也是老朋友。你们兄妹不要拘束，这里各族人都有，个个都有自己的好前程。” </p>

帖木儿出列，右手抚在胸前，低头行了一草原人的礼节，笑道：“多谢陛下。只盼来日，我等有幸为陛下建功。” </p>

“哎~坐吧，朕给你们赐宴，并非为了你们报效朕。只是让你们看看天朝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p>

“是，臣等受汉家文教感召，真心归顺大夏。”珊瑚珠也起身行了一个汉人福礼。文教二字用得很妙，礼部的臣子已经喜得脸皮抽搐了。 </p>

孔子曰：远人不服，故修文教文德以来之。通过繁荣昌盛的文化来吸引外族人，这是国家软实力的最好体现，也是儒家文化里对施政者的最高褒奖。中原王朝对盛世的要求，从来都有四夷宾服、渴慕文教。 </p>

这时候该皇后出场了，“孛儿只斤家的姑娘，果然是草原上的明珠，你这福礼行得很好，礼官这才教了多久，可见聪慧。” </p>

“多谢皇后娘娘夸奖。”珊瑚珠再行一礼。 </p>

“真是可人疼。”皇后也跟着早就排练好的剧情走，转头笑问皇帝：“陛下，这么好的姑娘，不知可定了人家没有？若是没定，妾可就要先下手了？” </p>

“朕如何得知，得问问他们——” </p>

“回禀陛下，阿妹还未定亲。只是父亲临走时嘱咐，阿妹可自行择婿。”帖木儿回禀道。 </p>

“哦？自行择婿？”皇帝摸了摸短须，这倒新鲜了，先前没说啊。遂好奇问道：“怎么个择法？” </p>

珊瑚珠起身，笑道；“陛下，小女斗胆，列几个条件，还请陛下为我做主。” </p>

“哈哈哈，说来听听。”汉家女子，尤其是未出阁的女子，是不会有这样的胆量的。皇帝玩心大起，不顾皇后扯他衣袖的动作，忍不住插一脚。 </p>

“我要嫁的男儿，一定要是个英雄！武艺不说比我好，至少不能比我差。第二，允许我继续信奉长生天。第三，不能把我关在后宅，不让我跑马。就这三个条件。”珊瑚珠干脆利落说出自己的要求。“这是最基本的，还有其他什么长得好看、会逗我开心也是加分项，先往后稍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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