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草稿纸上的名字

西柚生病了，戴着口罩来教室上课，她生病的时候和以往有很大不同，具体表现在她情绪低落，好像头上随时都顶着一片乌云。 在所有人还穿着短袖的时候，西柚已经披上了外套，她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头枕着手臂，侧着脸看孙琳。 她伸手去勾孙琳的衣袖，待孙琳看过来，她就会说：“阿琳我想喝水，你帮我接点嘛。” 有些人天生就娇气，尤其是此时包裹在外套底下，娇小可爱的少女，当她用那副娇软的口吻呼唤你的名字，想必你是无法拒绝的。 孙琳沉默着把水杯拿走，特意接多了些热水，西柚把嘴探到杯口，被这热腾腾的气体唬住了，“你全接热水了吗？” 孙琳：“喝吧你就，多喝热水能治病。” 她吹了吹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 孙琳继续做着题，数学的进度很快，现在的知识已经有点难度了，她在这道题目上琢磨了好久，最终不得不放弃，转而去问西柚。 西柚捧着杯子稍微看了会题目，然后果断拿着题目去找于文。 于文的桌前凭白多了本书，他并不恼，轻轻抽走手底下的书放到一旁，抬眼看向西柚。 西柚握着水杯，小脸在热气中看不真切，她伸手指着那道题目，问：“这道题你会做吗？” 于文看了眼，点头。 孙琳于是凑了过来，于文见状抽出一张草稿纸，王汶闲着没事干，也把头靠近了。 西柚只听了个大概，她知道她现在脑子糊涂，并不强求自己真正领悟。 孙琳趁热打铁，指着练习册上的另一道题问：“这个你会吗？” 于文抬眼看西柚，西柚摇头，他便继续拿着笔开始书写。 孙琳悟了，拿过练习册道谢，然后转过身开始整理答案。 西柚想偷懒，便要了于文的草稿纸去，于文很是随和，把草稿纸给了她。 西柚捏着稿纸，侧着身子，嘴边仍然贴着杯口，在烟雾缭绕中，她看见了稿纸上被划掉的她的名字。 它在纸张的角落，刚刚于文讲题的时候手臂把它盖住了，现在西柚拿过来才看到。 她狐疑地瞥了眼于文，对方察觉到她的眼神，抬起头看她。 他眼底清澈，从来平静无波的眼睛此时直直地看着她。 她看出他心无旁骛，她明白她包藏他心。 她飞快地转过身，杯里的水因为她的动作洒了些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放下稿纸，拿纸擦着被烫到的手，企图用这些动作掩饰自己的小心思。 太糟糕了，有这种心思的自己，真的是太糟糕了。 她的低落一直持续了好长的时间，在她感冒痊愈时才勉强调整回了状态。 周一早上要开会，她逆着人流往上跑，手里还拿着豆浆在喝，但这并不耽误她灵活地穿梭着。 正走着，她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在楼梯右边，抬头看到最左边站着的于文，他的身高优势在这里显示了出来。 她有些愣，然后看到他旁边的孙琳，孙琳对她打手势，示意她跟他们一起走。 她咽下豆浆，指着楼上说：“我凳子还在教室。” 今天开会要拿凳子，所以人流才更加拥挤密集。 于文：“我已经拿了。” 孙琳慢慢走过来：“别上去了，再上去就要迟到了。” 西柚于是转了个身跟着人群走着，于文走在前面，两张凳子垒在一起，他拿得轻松。 西柚背着书包，边走边吃，三人并肩，西柚吃得急，一口油条就着一口豆浆，好不容易赶在离开教学楼前把垃圾丢在了一楼角落的垃圾桶里。 她追上去，伸手想拿走自己的椅子，被于文躲了过去，她抬头看他，他低头，嘴边还是那抹笑，语气温和：“我来吧。” 她一瞬间失了言语，呆愣愣地说着道谢的话。 队伍是按照先后顺序站的，男女各站一队，没有固定的站位，孙琳在西柚前面，于文则站在西柚旁边。 升国旗时，大家都站了起来，庄严地看着缓缓升起的国旗，紧接着是教师发言，然后大家就在主持人的指挥下坐了下来。 西柚把书包抱在身前，于文关心道：“你是不是觉得冷？” 她今天没有穿外套，因为她觉得她一路走过来会热，可现在坐在这，她又感到了寒冷，应该是感冒还没好完全，她这么想着。 于文：“一会上去我把外套拿给你。” 她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过会就不冷了。” 那条外套她在当晚回家就丢进了洗衣机洗，第二天晚修就拿来还给了他。 于文沉思片刻，道：“如果你觉得冷就跟我说，外套放着也是放着。” 她低声应下，低着头看着脚尖，说不清在想什么。 西柚日后回想起来，只觉得她与于文实在是相似。 她从未接触情爱，只从父辈之间的相处中窥得些许相爱的痕迹，在她看来，爱应当是彼此稳定下来后的相互靠近，耳鬓厮磨，而不是处于动荡时的抵死纠缠。 而于文，在他短短十几年的人生里，他深刻明白自己就是动荡本身，因而在意识到事情脱离他的计划生了旁枝时，他果断采取措施掐掉一切苗头，企求将肆意横生的枝条掰正。 可是他们都没想到，这样追求安稳的两人，会在日后疯了一般缠绵。 大会开完，西柚背上书包，抱着椅子和孙琳一起走回教室。 教室在六楼，她坐下的时候还在喘着气，孙琳拿过她放在桌子上的杯子送到她面前，轻扬起下巴，颇有些傲娇道：“喝吧，给你接了。” 她愣，然后笑着趴在她肩膀好生闹了会，这才打开杯子喝起来。 西柚拿起自己登记作业的本子，在班上喊了声“组长收作业”，然后在众人的怨声载道中继续悠闲地喝着水。 孙琳拿起作业站起来，瞧了她一眼，问：“你作业写了？” 西柚摇头，一脸深不可测，“等会我挨个抄过去。” 孙琳轻笑，拿作业本轻敲她的脑袋，开始往后收作业。 西柚主动要求做语文课代表，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她可以集百家之所长，毫不费力地抄作业，而且，什么时候收，收什么作业，是由她来决定的，她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交不上作业。 许老师走进教室的时候西柚正在翻看着大家的作业，她眉头皱得紧，像是在看什么学术垃圾。 许老师问她作业的情况，她合上作业，端水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大家都很有想法。” 她一时之间竟然挑不出该抄谁的。 这是一件很lonely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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