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琳沉默着走上去抱住西柚，西柚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的，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孙琳低声哭着，刚刚她其实心理压力也很大，她在班上跟西柚走得最近，西柚受累她绝对是最难受的人。 她向来知道西柚是很懒的一个人，她不爱运动，不爱写作业，能偷懒的时候绝对不会累着自己，而且人小小的特别娇气，沙子迷了眼她都要嚎上一会。 这样一个人，闷不吭声地做了这么多俯卧撑，她怎么可能没有触动？ 她不是不累，她只是不想说出来让她们难受罢了。 可她除了看着，没有别的办法。 孙琳无比自责。 西柚颇感无奈地笑了笑，一只手撑在身后，一只手轻拍着孙琳的背，她一抬头，和于文的视线撞上，她愣住了。 她很难说清那双眼睛底下蕴含着什么情绪，因为就连她也不懂，那样子注视着她的于文，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是在难过吗？亦或是像大家一样觉得愧疚？ 这样好像都不准确。 因为于文轻扯嘴角冲她笑了笑，她没觉得于文的情绪与上述两条搭边，反而觉得他好像要碎掉了。 陈教官早就宣布可以自由活动，西柚收了目光安抚孙琳，但于文那双眼睛始终在她脑海里盘旋，她的心乱糟糟的，等孙琳止了哭后就跟她说了声自己要去跟于文说说话。 孙琳擦着眼泪朝她摆手，她勉强走了几步，腿就软的不行，在于文跟前蹲下了。 她在心里苦笑。 哈哈。 真是的，还好没跪下，不然她这辈子的脸算是丢尽了。 于文伸手要扶她起来，她拽着他的裤脚，声音有气无力：“我不起来，你打死我也起不来了。” 于文陪她蹲下来。 她抱着膝盖，扁嘴道：“我好累啊，明天早上肯定起不来床了。” 于文垂眸去看她沾满了沙子的裤腿，刚刚她摔下来的时候正面都粘上了沙子，她大大咧咧的，只拍了脸上的沙，身上的沙子多数都是孙琳给她拍的。 他轻叹了口气，说：“回去叫孙琳给你揉一揉，不然乳酸堆积。” 西柚在班里的时候最常做的事情就是，遇到不会的题目或者不想算的题目都会原封不动地塞给于文，她其实自己动动脑子想一想也能做，但她就是懒得动笔，而且她喜欢看于文写字。 他的字很好看，手也很好看，声音也好听。 这也就导致了她对于文有些依赖，她自己并没有发觉。 刚刚做俯卧撑确实是把她累得够呛，饶是她再怎么没心没肺，现在她的情绪也是低落的。 于文说完，她伸出了右手，眼皮耷拉着，声音是失落小狗一般委屈：“你帮我，你刚刚一直在这看着，你还要我使唤阿琳，你坏。” 于文破碎的心不知怎么的，被她轻轻的一句“你坏”给补好了。 他实在无用，连班上那些男生都不如。 肖贵绅即使再疲惫，他也会咬牙扛下属于女生的惩罚。 男生们即使再心疼肖贵绅，在女生哭出来的那一刻还是选择了保护女生。 而他，只能站在外围，他既不能决定那一声声数的快慢，也不能代替她受苦，就连搀扶一下都不被允许。 他这具身体，究竟能做什么？ 如果他不是这么孱弱，是否他也能在她奔跑时跟上她的步伐？是否他也能不压抑自己的心情和她同哭同笑？ 甚至是今天，是否他能代替肖贵绅，一人揽下所有的俯卧撑，或者为她多分担一些？ 他想了很多，心脏向他发出预警，可他全然不顾，脑子里想着的都是自己怎么这么没用。 不只是西柚，他还给身边的人带来了不少麻烦，无论他做什么，大概率都是不会被责怪的，因而他才更加痛苦。 是他的身体，让他如此特殊，也是他的身体，让他与常人划开了界限，独立于所有规则之外，他成了最孤独的人。 其实他不需要毫无理由的谦让与关心，他想要的只是一句如西柚所说的“你坏”，他不想让遭遇反复凌迟的心没有落脚点，明明他们一句话就能让他的心落到实处，可他们并不晓得，而是只想让他继续做他的人上人，不让他感受人间疾苦。 于文望进了西柚湿漉漉的眼睛，那一刻真是如同雨后初霁，斜阳若影，他的心被洋洋洒洒的阳光笼罩着，她看向他的眼神澈澈，仿佛能驱散他眼底的阴霾。 被她这么看着，他真是觉得，不管让他做什么，他都是甘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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