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两双眼睛

几人稍微聊了几句，西柚就站起来说要带他们在村子里走走。 她走进厅房拿走了沈老爷干农活时才戴的草帽，沈远扬从厅房后面探出头来，喊道：“饭好了我再打电话给小言，你们都回来吃饭啊！” 他们齐声应了下来，等走出门口的时候才有人问：“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柚子？” 西柚老实回答：“我的手机被我妈没收了。” “啊？” “为什么？” “她不让我看网络上的消息，怕我又想到那天晚上的事。” 九人走出巷子，来到了青石巷，孙琳对脚下的青石板路很是好奇，因为她们家的路很久之前就已经变成了水泥路，所以她还是第一次见。 西柚顶着大太阳戴上了帽子，冲他们弱弱一笑，说：“我这些天身子虚，你们要体谅我。” 惯性抢帽子的王逸林默默把手缩了回去。 西柚：“你们什么时候回去？读者你们今天不是有课吗？” 周安鑫被推了出来，他挠头，说：“我说博雅今天放假你会信我吗？” 西柚摇头。 她知道他们是在担心她，所以也没像之前那样谴责他们，而是道：“一会吃过饭你们就回去吧，我明天也回去了，要上晚修。” 听到她要回去上课他们才放了心，王汶松了口气，说：“那我可算是安全了，今早宿舍那伙人差点都要跟着我来了，我好说歹说他们才放我出来，柚子你不知道，他们都跟头狼一样，可怕的很。” 孙琳笑了，“怪不得你今天出来这么慢呢，我还以为你睡懒觉了。” 王汶白了她一眼，“我倒也是想睡啊，可他们吵得我根本睡不着，男生宿舍就这样，集体发癫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多。” 几人走走停停，这么多人的队伍引来了不少留村的人的侧目，经常有坐在家门口编席子的奶奶问西柚：“远扬家的丫头，今天怎么回来了？” 西柚就会一一回答，只说是来陪陪沈老爷。 他们步子快，走在了前面，西柚慢慢落到了后头，风吹过，她想抬手捏住帽沿，不让风吹跑它，脑袋上就多了一道力。 她抬头去看，对上于文仍然温和的眼睛，见他的手正帮她按着帽子，她便放下了手，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已经好久没见了，刚刚也一直没说得上话。 风弱了下来，于文才松手。 她低声说了句谢谢。 于文不疾不徐的声音在上头响起：“你能陪我走慢点吗？” 她再次抬头看他，脑子里却是想起了他们去博雅的那会，她自己和于文闹别扭，于文说他身体不舒服让她陪她慢些走的画面。 她点头，问他：“你还不舒服吗？” “嗯，所以你会陪我吗？” 她的心，因为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发了颤。 也或许不只是因为这句话，还因为面前这个男生精致的五官，温柔的眼神，以及他身上好闻的香味和他干净的笑。 她低下头，牛头不对马嘴道：“可是我也不舒服。” 他笑了笑，说：“那我陪你。” “……嗯。” 西柚和于文走在后面，于文平静地述说着这些天班里发生的有趣事，西柚一连几天躁乱不安的心在他的娓娓道来中静了下来。 她不由悄悄看了眼于文，天气渐凉，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冲锋衣，她需要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所以她不敢抬头，只是借着帽子的遮掩，偷摸着看他。 真的好奇怪。 他既可以让她感到安心，又能让她的心怦怦直跳。 但不管如何，现在站在他身旁的是她。 日头高起的时候，李泽言的电话响了。 他们高高兴兴地打道回府。 院子里摆了一张大桌子，李泽言他们张着嘴发出感叹：“喔～” 方婵在摆着椅子，闻言道：“快坐下来吧，开饭了。” 见沈老爷和沈远扬从厅房里端菜，他们立刻上前帮忙，西柚和于文落后了几步才回来，走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忙活好了。 沈远扬让他们落座。 一大桌子硬菜，鸡鸭鱼肉各种菜色都有，李泽言他们拿着筷子跃跃欲试，还不忘说一声：“沈叔沈姨还有阿爷你们辛苦啦。” 沈老爷摆手坐下来，拿起筷子说：“开动吧。” 他们这才开始吃。 沈远扬把鱼放在于文面前，说：“这回你可以好好吃了。” 于文道了谢。 沈远扬：“这些菜都是给你们做的，你们不吃完可不能走，留到晚上是会把我们几个撑坏的。” 王逸林一口吃掉一个虾，说：“好久不吃沈叔做的菜了，沈叔的虾我一个都不会留！” 王汶也夹了一个虾试了下，点头道：“沈叔的手艺能和酒店的大厨比了。” 一伙人吃饭有说有笑，孙琳本来还不大放得开，但是王汶一直跟她搭话，她没一会就放松了下来。 于文则是食不语，安安静静地吃着，偶尔应几句沈远扬的话。 西柚因为最近吐多了，肠胃不好，现在只能吃些清淡的，大家都是干饭，只有她面前是一碗白粥。 吃过了午饭，他们帮着收拾了桌子，就该回去了。 西柚目送他们上车，挥手说着再见，等车都驶去了她才回了家。 方婵和沈远扬在洗碗，沈老爷则是年纪大了回了房间午睡，她跟他们说了声就回房间睡觉了。 天黑得越来越早了。 吃过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一到天黑她就感到焦躁不安，在院子里坐不住，她跟沈远扬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又拖着椅子走出家门。 没想到刚走出巷子，她就看到了站在榕树底下的人。 村子里的灯是昏黄色的，榕树的枝叶爬上了路灯，为那人覆上了一层朦胧的阴影。 她有些走神。 她想起了军训那晚，站在宿舍楼下的他。 她不由恍惚，原来他们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从最开始的一无所知，到现在的有这么多共同回忆，没人会相信他们才认识了几个月。 于文走过来，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但眉间的温和仍旧不变。 她愣，“你怎么来了？” 于文接过她的椅子，说：“想和你说些话。” 他们便把椅子放在了榕树底下，两人相伴走着。 西柚还是喜欢小湖边，他们坐在湖边的石椅上，相对无话。 于文看了眼西柚，道：“你这些天都没去上课。” 西柚点头，夜晚虫鸣清晰，狗吠声也弱了下来，湖面上掠过一阵阵微风，在这种氛围下，她也卸下了盔甲，声音低落委屈：“睡不好，一直做噩梦。” 于文沉吟片刻，问：“医生有开了药给你，也给你做了心理疏导……你是看到了什么吗？” 他叫来的医生必然不会失手，西柚虽然是女孩子，但也是他觉得不会轻易倒下的女孩子，没理由她一直噩梦缠身。 西柚：“眼睛。” 这件事她没有跟其他人说过，但她私心里想跟于文倾诉，也许说出去就会好受些。 于文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西柚把她看到的都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她觉得心顿时宽松了些，但紧接着是无端升起来的紧张。 于文会不会觉得她小题大做呢？ 她不安地盯着脚尖，庆幸着路灯的年久失修，这样于文就不会看到她的表情。 “西柚。” 那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她撇头去看。 “忘记那双眼睛，”他徐徐道来：“记住我，记住我的眼睛。” 那样一个夜晚，天上星星点点，湖面倒影包含万物，他的眼睛洒满细碎星光，看着她的时候好像在看着全世界，满目的柔情，直让她心里打颤。 他并不说宽慰她的话，反而说：记住我。 记住我。 记住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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