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武营团并非进攻,而是防守。”</p>
朱祁钰重新动了起来,一边将茶碗里的茶叶倒入垃圾桶中,一边开口,道:“那哈密王屠戮了不少部落,此时甘肃省的关外普遍空虚,总需要有人填上,如今大明缺人,朕本打算令勇武营团就地落脚,恢复哈密生产建设,同时也能填上那些被屠戮的部落空缺。”</p>
比起迁移百姓,让士兵投入生产建设,本身就有着令行禁止的便利,再者身体素质也比百姓要好更多。</p>
在于谦以为朱祁钰打算休养生息的时候,便听到圣人的话语继续:“对察合台用兵,无需五万大军,到时候,让勇武营团如塞外侵扰我边寨那般,到察合台那边打打秋风,也能填补一些用度。”</p>
说着,朱祁钰再次看向于谦,道:“这叫师夷长技以制夷。”</p>
大规模用兵的消耗巨大,而勇武营团有着天然的劫掠优势,只要配合上关内的铁器供给,那些散布在察合台各地的部落,可没有大明这样的坚城。</p>
虽然是无耻了些,但于谦并不反感,察合台中的部分部落一直对大明虎视眈眈,没道理大明一直要被动防守,以前被抢过去的,现在抢回来,这叫以直报怨。</p>
“若是如此,臣建议扩建嘉峪关,将其打造成大型关隘,命沿途地方修缮官道,以方便随时运送补给。”</p>
别看于谦平时激进,可到了战术层次上,于谦多是有着洪武一般的稳健。</p>
“自是可以,不过,这事得让户部配合,官道可不仅仅朝廷在用,平时用得最多的,便是那些商会,将官道分段,晋商和秦商富得流油,存在银行里那么多钱,总该贡献一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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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城到嘉峪关,需要经过山西和陕西,其中山西就是晋商,而陕西则是秦商,两者都通过茶马交易,输粮换引,赚取了大量财富。</p>
这并不是明朝才有,早在盛唐时,山西和陕西就有诗曰:客行野田间,比屋皆闭户;借问屋中人,尽去作商贾。</p>
在唐朝,秦商甚至被喻为国商,晋商这些,在其面前都要被归于后起之秀。</p>
“臣明白。”</p>
于谦已经十分熟悉这类操作,以前将商贾看作不事生产、投机取巧、舞弊钻营之辈,可现在能利用起来才发现,商贾那可是不要太香。</p>
沈阳城的大部分钱财,就是商贾所贡献,极大减轻了国库的负担。</p>
若说刚才圣人回收利用火药,而商贾可以算是朝廷的废物利用,而且有了地方商贾的动员,人力方面,朝廷仅需要适当配合就行。</p>
正事基本上都讨论完,于谦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目光炯炯看向朱祁钰,道:“陛下,如今朝局稳当,四海皆平,然,六宫之制,固所当备,可未见国本,恐引海内担忧。”</p>
待于谦话音落下,房间中都安静得落针可闻。</p>
朱祁钰没想到,这天还是来了,自古皇帝最为麻烦的就是六宫之制,你妃子纳多了,大臣劝你戒色,纳少了,大臣就劝你多生些。</p>
都说古代都将女性视作生育机器,可皇帝未尝不是一匹种马。</p>
“据朕所知,于卿也就一个发妻吧?”</p>
朱祁钰扯着嘴角,这于谦自己就娶一个婆娘,竟然有勇气来劝谏自己纳妃,真不知道这底气是从哪来的。</p>
“回陛下,正是。”</p>
于谦理所应当,道:“但臣为臣,不可比君王,臣可替,而君王不能替。”</p>
“这话说得。”</p>
朱祁钰白了于谦一眼,道:“朕自有打算,于卿莫要再劝。”</p>
“是,陛下。”</p>
于谦也很会把握分寸,听到圣人说有打算,那就停下来,反正现在圣人正值壮年,年轻力壮的,时间还很长,以后有的是机会劝谏。</p>
“璚英也到了婚嫁之龄了吧?”</p>
突然,朱祁钰开口关心起了于谦的家庭情况,这让于谦的脑门警钟大起。</p>
差点忘了,自家还有一棵白菜。</p>
若是其他皇帝,或许皇明祖训能够规范的住,可眼前这位,祖训就是他手中的工具,只要大臣提起那份祖训,转手就给你一份返璞归真,矫枉过正。</p>
更何况,写那祖训的太祖皇帝,自己就打破了这一规定,就好比朱标太子的两个妃子,一个是开平王常遇春之女,另一个是太常寺卿之女,还有当时的燕王朱棣之妻,就是徐达之女,怎么看都是违反祖训。</p>
因而,现在朝堂只有新人或者不开眼的,才会在圣人面前用祖训来规劝。</p>
规矩是用来规范那些没有能力的人的,对于拥有超出规矩能力的人,他们自然拥有重新定规矩的权力,就比如朱棣。</p>
于谦目光没有移开,直视天颜,不得不说,圣人生了一副好皮囊,丰衣足食,加上有序的锻炼,使得面容更加立体,但并不突兀。</p>
若说于谦所知的最佳女婿,眼前这位肯定最好的选择,可对方是皇帝,光是这点,就足够让于谦望而却步了。</p>
“臣女现在重心于事业,尚未有婚嫁的打算。”</p>
于谦面不改色,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p>
“不愧是?令嫒,痴心于事业,乃吾辈之楷模,然,朕怎可弱于令媛,守业未成,又怎敢想儿女情长。”</p>
看于谦面不改色,朱祁钰也是一本正经,甚至抬头四十五度,双眼微眯,眉头微微皱起,犹如悲天悯人的思考者,凝视着窗外,阳光打在他的半连,如同放眼整个天下。</p>
见状,于谦的嘴角抽动,他很想赏自己一巴掌,都怪自己多嘴,一下子就让对方装到了。</p>
大明领土外扩不知几千里几万里,这算守业吗?</p>
往外面守吗?</p>
“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古人诚,不欺我。”</p>
于谦喃喃自语了一句,道:“既然陛下自有打算,那臣也不多言,时候不早,臣还要处理公务,便不多留了。”</p>
“诶,不多坐一会儿嘛?”</p>
朱祁钰起身挽留,景仁宫的客人可不多,除了自家儿子的那些同学朋友外,也就是一些命妇,搞得自己好像没朋友一样。</p>
仔细想想,朱祁钰觉得更绝望,好像自己真的没朋友。</p>
作为皇帝的身份使然,若要真说的话,眼前这差了三十多岁的人,或许能算半个。</p>
“谢陛下挽留,但事不可废,若是臣在此久坐,那么下面的人就要多做,事务推行就会一卡再卡,积少成多。”</p>
于谦不卑不亢,这里他是待不下去了,说又说不得,打是不能打,或许还打不过,放在朝堂,于谦能舌战群儒,可在朱祁钰面前,他还是要守臣子礼仪的。</p>
别以为大明臣子喜欢用死谏逼迫皇帝,看似威武不能屈,可死谏的前提是能够名留青古,这样的反抗在眼前圣人面前没有一丁点用,说不定柱子没撞死,回家看报纸都要被气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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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行吧。”</p>
朱祁钰无奈道,臣子忙些好,要是臣子都上酒楼喝酒赏舞,参加诗词歌会,那只能说明朝堂奢靡之风兴起,并非什么好事。</p>
而朱祁钰自己也不能乱跑,大好的河山,他都不好去看看,诗和远方,好像和他没有什么关系。</p>
皇帝并非不能外出,京城周边就有三处宫苑,那是皇帝的行宫,至于再远一些,那就等于巡狩,当然,并不是他那便宜兄长那种巡狩。</p>
再或者就是去南京祭陵,但两者都是要带着文武百官一起,动则就是三四千人,连带着一路上的卫所,禁卫各种,整体上万人都很正常。</p>
因而,南巡也好,北狩也罢,通常都带着劳民伤财的意味。</p>
于谦自然看出了朱祁钰那蠢蠢欲动的心思,但这也是无可厚非,历朝历代的皇帝多是如此,坐上位置没多久,待在宫中太无聊,就会搞一些其他的事情。</p>
若是圣人想要出去走走,于谦自己想了想,应该也不会反对。</p>
其他皇帝若是说劳民伤财,那这一位可以说是刺激地方经济,加速地方发展。</p>
没办法,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p>
所以,于谦也没有多说什么,能怎么办,难不成真要学着前辈的样子,想方设法将皇帝圈禁在皇宫中?</p>
于谦走后,兴安没多久就回来了,直接向朱祁钰报告:“禀陛下,查清楚了,是监督之职督管不力,记录错漏,已经撤裁。”</p>
说着,兴安就跪了下来,继续道:“臣失职,请陛下责罚。”</p>
“流程设置无误,早发现早处理,就罚你半年俸。”</p>
朱祁钰思虑后说道。</p>
可兴安并没有谢恩,而是回道:“陛下,臣力所不及,请陛下另择他人看顾火药局。”</p>
兴安现在的职责很多,除了掌印太监,还是东厂提督,并且还帮朱祁钰统筹一些不属于商会的产业,外加上皇宫的大小内官,可谓是分身乏术了。</p>
再加上年岁的上涨,兴安的精力已经不同往日。</p>
朱祁钰看着跪在地上的兴安,鬓发已经斑白,从当初顶住南迁的压力,自己还是郕王的时候,就直接力主自己上位,清理内廷,在自己无人可用的时候,可谓担起了原本应该分散出去的责任。</p>
就算是想着从龙之功,那兴安也算是尽职尽责了。</p>
“罢了,你就和舒良交接一下,往后火药局由舒良负责。”</p>
朱祁钰想清楚后,再道:“这快过年了,朕给你休个假,也权当时责罚。”</p>
“谢陛下隆恩。”</p>
兴安叩首,他自小从安南被送入宫,在大明并没有任何亲眷,就算给他放假,他也不知道去哪里。</p>
“舒良,让王诚和王勤过来,兴安休假期间,便让二人协助你做事。”</p>
这两人都是之前兴安推荐的,再加上喜儿,总共三人,都是有经验,且比兴安还要年轻些的老宦了。</p>
经过前期的过渡,朱祁钰也有必要把部分权力给分散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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