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说,就从头说起吧。”陈一诺一边擦拭酒杯,一边娓娓道来: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带着我改嫁了。可惜遇人不淑,继父是个丧心病狂的人,经常在背地里虐待我。后来我妈生病了,临终前将我托福给继父,请求他好好照顾我长大。可他却变本加厉地折磨我,叫我惶惶不可终日。”
她分明在颤抖着发笑,可泪水却如玻璃窗上的雨珠不住滴落,“这些也都算了,那天晚上,他竟……他竟那样对我。我害怕极了,屈辱极了,所以我就报了警,亲眼看着他被铐走!让他去牢里蹲大狱去了!”
抹去眼泪,她继续诉说:“凭着我妈教给我的那些歌唱底子,我唯有进入酒吧谋生。可我初进酒吧之时,连一个小小的服务员都敢欺负我,我行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算是应了那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只因我不肯陪客人喝酒,那些人便招呼人来打我。我的脸都被扇肿了,他们还不肯放过我。我跪倒在地上,深切感受着人生中的黑暗与绝望。就在我想用碎玻璃割破手腕的时候,旻哥出来为我解围,那些人才作罢。后来,他还亲自带我上医院,为我上药,并安排我做星辰的驻唱兼调酒师,让我三餐无忧。”
“所以你的心就彻底沦陷了?”莫伶俜不知该劝解还是安慰。
“他的出现,就像一叶在暗夜中风雨飘摇的孤舟看到了灯塔的光亮,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与方向。我何尝不知道他是一个不会动真感情的人,一个将女人视作玩物的人。可只要我的生命中还有那一份回忆,至少有那样一刻他是全心全意的,我存在的每一天就有意义。”陈一诺脸上泛着笃定与幸福。
“人们总在劝别人别太执著,可自己执著起来却比谁都认真。”
陈一诺明知故犯般笑笑,“能这样执著一次,我觉得很值得。”
话音落地,宋逸如狂狼不羁的身影出现在了吧台旁,“一诺,你找我?”
陈一诺自觉地为两人腾出空间,“还是你们聊吧,我登台唱歌去了。”
陈一诺转身离席,宋逸如目光阴沉地坐上吧椅。似等待良久,莫伶俜率先开口:“你是不是很不想看到我?”
“不是不想,是不敢。”他捏起台子上的酒小酌一口。
“是你每次每次一生气就不理人,搞得人家欠你什么似的。”
“那我还能怎么样呢?继续死皮赖脸地讨你嫌恶?我还没无耻到这地步。”
第一次听他说出如此刺耳的话,莫伶俜竟失去了高傲下去的勇气,“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只要你不疯言疯语惹我烦心,我们会相处得很好。”
“你总是当我疯言疯语。其实你知道的,我想做的远不止朋友。”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做朋友不好吗?”
宋逸如摇了摇头,“如愿和你成为朋友,我本该心满意足的,可我太贪得无厌,一心想成为你身边无可替代的那个人。”
莫伶俜微扬起头颅,“你明知道不可能,又何苦如此。”
“没错,是我痴心妄想。”他恨透了眼前这张美丽淡漠的脸,却又不肯罢休,“我只问一句,在你的心里,对我有没有一瞬间的喜欢?”
四目之间陷入了缄默。现场歌舞热火朝天,两人之间却比冰窟还冷涩。
莫伶俜久未开口,宋逸如终于清醒,不再对心中的执念抱任何期望,“算了,我不该自取其辱,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他捏起杯子一饮而尽,跃下吧椅头也不回地离开。
终究是他太过热情积极,让她有了不看重的底气。他害怕再不离开,接下来的话语会让他连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快步如风的逃离过程中,他竟渐渐勾起嘴角,豁然开朗——是时候还自己一片海阔天空了,她不在意你、从来不在意你,你的执著只是可笑的痴缠、一个人的天长地久。
莫伶俜错愕地坐在吧台上,被冰封了般迈不开步。在她自己的真心不被认可时,那个哭笑痴狂的他何尝不是一样,被践踏得体无完肤。望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她惘然了片刻,突然感到胸口不可遏制地疼痛。
期待中的关怀终究没有到来,她想要的,不过是这位深深依赖着的“朋友”,能给陷入苦苦纠结的她一丝抚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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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不久,莫海亮便开着小货车出了清风巷。
宁静祥和的巷道中,邮递员穿越清晨的雾气,敲响了62号的房门。
莫弱礼貌地从邮递员手中接过信件。看着信封上的娟秀正楷,她心照不宣地笑笑,“我又不是不认识你的字,还跟我玩匿名来信呢!”
侃笑过后,她陷入了深深的离愁之中。告别都没来得及说,他就这样彻底离开了。
听见浴室门响,她连忙将信件收往身后,不想还是被莫伶俜撞了个正着。
“手里拿的什么,给我看看。”她不由分说地将妹妹手中的信件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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