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我名声。”</p>
第06章 </p>
他二人针锋相对，偏要拿崔之涣做筏子，被提及的崔大人倒是沉稳依旧，不见异状。</p>
“是吗？”谢神筠真心实意地说，“既如此，侯爷不为功名利禄，真是高风峻节，阖该流芳千古。”</p>
流芳千古是好词，用在活人身上却未必。</p>
沈霜野眼神陡沉，目光不偏不移，凝在谢神筠车架上。</p>
“侯爷。”副将况春泉显然也听清了谢神筠最后那句话，打马上前，忧心冲突加剧。</p>
瞿星桥似有所觉，同样担忧这尊煞星再肆无忌惮一回，很快挪了一步，提防着他随时动手。</p>
片刻后，沈霜野眼底浮出一丝冷笑，这位贵女，不仅眼毒，含沙射影的本事更是厉害。</p>
他收刀回鞘，微一颌首：“多谢夸奖。”沈霜野道，“及不上郡主神姿高彻，冠盖京华。”</p>
那柄上刻“名冠神都”的龙渊剑也被收回去，垂帘下放，彻底挡住天光，也将谢神筠裙上描红牡丹一并遮了去。</p>
分明隔着重帘，谢神筠却好似能看清他，在重帘落下的那一刻谦虚道：“侯爷过誉。”</p>
垂帘隔出明暗，这两人言语来往都客客气气，半点看不出适才的剑拔弩张。</p>
沈霜野说：“既然郡主要回长安，不如同行？我也好护送郡主一程。”</p>
“燕北铁骑乃杀敌之军，怎好做我的护卫，”谢神筠道，“我怕折寿。”</p>
“郡主福祚深厚，不是命薄之人。”沈霜野目光往后一转，陆庭梧就在其后的那辆马车上养伤，“既然同路，护送郡主一程也是无妨。”</p>
沈霜野打马后退，正欲离去，却听得身后谢神筠声音再度响起：“沈侯爷。”</p>
她语调泛冷，“既要同行，也免不得要提醒侯爷一句。江安风雪盛，侯爷行路千万小心。”</p>
语中隐含威胁。</p>
沈霜野猝然回头，只能看见稳稳落下的重帘，将其中人影遮得严严实实。</p>
只听谢神筠稳声说：“启程吧。”</p>
沈霜野扶刀立于雪中，看谢神筠车架先行，渐被白雪吞没。片刻后他握紧缰绳，也说：“走吧。”</p>
高马鸾驾已将铁骑抛在身后，阿烟看谢神筠收剑之后便静坐不语，眼却还一直望着垂下重帘，不由开口：“这定远侯，也太嚣张了一些。”话里颇有愤愤不平之意。</p>
谢神筠还在想那柄探进来的重刀，刀身照出雪光，有璀璨寒芒。</p>
可以想见，沈霜野该是站在天光下。</p>
铁骑俱着重甲，行军百里也不过一日之功，如今放慢脚程，倒果真依言送了谢神筠一程，直到夜幕时分落榻驿站。</p>
时值岁末，各地官员纷纷进京述职，谢氏的高马鸾驾已让众人避过一次，如今又来了镇守两境的燕北铁骑，更是让人心神为之一凛。</p>
驿官迎出来，面露难色。驿站中房间已是不够，禁军加上铁骑人数众多，只怕是住不下，偏偏他谁也得罪不起。</p>
瞿星桥并不在意，驿馆便又转向沈霜野：“沈侯爷，今日只能委屈……”</p>
沈霜野站在堂中环立四周：“无妨——”</p>
话音未落便听楼上有人缓叹一声，嗓音清淡：“侯爷一路奔波，自然应当好好休息。”</p>
谢神筠先行，已至楼上。</p>
沈霜野仰首，便见楼上一圈帷帽紫纱曳地，隐约露出描金莲纹。谢神筠扶栏而望，如立金殿玉堂，自有神光流淌的高彻之姿。</p>
“把我的房间让给沈侯爷，”她吩咐左右，“听闻沈侯爷非蜀锦不枕、明丝不睡，寝时必要有明珠晕光、奇楠香燃，如今在外条件不好，难免委屈了侯爷，还请侯爷不要嫌弃。”</p>
堂中霎时一静。</p>
这样多的要求，奢靡二字都不足形容，偏偏谢神筠还用的是“听闻”二字，更叫沈霜野无从反驳。</p>
况且谢神筠既然敢这样说，这传闻只怕也不是无的放矢。</p>
沈霜野按住刀柄，动了动唇，面容分明是平静的，话却说得又薄又冷：“哪个挨千刀的在外头坏我名声？”</p>
况春泉在他身后，目不斜视地回想了一阵，说：“这话好像是侯爷您自个儿说的。”</p>
他是沈霜野副将，也是家臣，所历之事不说过目不忘，但也能记个十之八九，“去岁您回长安时，宣世子邀您去吃酒，您不想去，就说了这话来打发他。”</p>
沈霜野压根就把这事忘了个干净，哪曾想随意敷衍之语能传得长安皆知。</p>
“宣蓝蓝。”不用想，这话必是从宣蓝蓝口中传出去的。沈霜野面上平静，实则杀气都从齿缝间泄出来，“回京后记得提醒我，剐了宣蓝蓝的皮。”</p>
他说话声音很轻，眼还一直盯着楼上。</p>
沈霜野隔着帷帽同谢神筠对视，辨不清对方意图。心里转而多了几分沉思，他冲谢神筠来的，目的根本没有掩饰，谢神筠对此也应当心知肚明。</p>
“好啊。”沈霜野望过谢神筠，忽地应下，“那就先谢过郡主了。”</p>
——</p>
贵女出行，即便只是临时落脚之地，谢神筠的房间也布置得奢华舒适。</p>
听闻谢神筠自幼被皇后养在宫禁，圣人视她如亲女，食邑待遇一应比照公主而来，连封地都在富饶中州。端看这满室富贵，也能窥见一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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