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神筠没能跑出去。她在能看清门外情形时就停下了脚步，车前已积起一滩血泊。</p>
杀手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他们没给谢神筠留退路。</p>
谢神筠重新退了回来。</p>
刺客的攻势已缓过一轮，他们重新隐于黑夜，在影子里变换位置，逐渐逼紧的包围圈卡住了谢神筠。</p>
沈霜野调整着呼吸，此刻他的感官已调动到极致，风雪夜里不需要眼睛，他的耳朵、头发、乃至每一次呼吸和风声的呼啸都在帮他确定敌人的位置，那是在无数次生死一线的杀伐中锻炼出来的本能。</p>
他站在那里，就是山横亘野，能挡住千军万马。</p>
谢神筠同样敏锐。她是杀手落刀的焦点，但她隐在风雪里走了一个来回，精准地躲开了每一寸刀锋。</p>
风雪乍停。</p>
在这片刻的宁静里，谢神筠忽然说：“沈霜野，你说要是你我今夜一同丧命于此，长安会有何种流言？”</p>
影子撕掉伪装，游曳时快得不可思议，他们开始强攻了。</p>
沈霜野一跃而起，挡开谢神筠侧旁寒光，正色道：“郡主，我只想老老实实做人，清清清白白做鬼。”</p>
谢神筠思索一息，撑开的伞面挡住袭来剑尖，她在风刃擦耳时说：“那我只能留下遗言，让人给你立碑时刻上清白二字。”</p>
“虽然我很想谢谢你，不过大可不必，”沈霜野挡住身前寒刀的同时踹翻了人，力道迅猛得让那个杀手落地时砸碎了背后的石灯，“我还不想死。”</p>
“我能怎么办？”谢神筠微微叹息，像风声，“当然是——”</p>
她听着刀光，精钢做的伞骨卡住了刺客刀锋，沈霜野没有看清她的动作，但他看见了刺客倒下时颈间绽开的红花，被倏然展开的竹伞收拢，溅成一树红梅。</p>
他早该想到的，龙渊在谢神筠手上不是贵族女子的佩饰，那霜刃见血时甚至比沈霜野的刀更快。</p>
“——满足你了。”谢神筠一如既往地说，语调甚至带点羞涩。</p>
她真是天生的戏子。</p>
第24章 </p>
沈霜野臂上的束袖猝然绷紧，麻意从那四个字传导到他手臂，最后膨胀到极致。</p>
那麻和燥催促着他，变成了出剑后无可抵挡的悍然。</p>
谢神筠没有再说，她指间白刃翩飞，振翅时带起一串热血，抬眼后近身的刺客都被解决掉了：“进庙。”</p>
“恕我直言，进庙就等于自投罗网，”话虽如此，但沈霜野已硬生生朝着佛殿的方向撕开了一道口子，“死得更快。”</p>
“大殿下面有地道，”谢神筠道，“不想死就跟着我。”</p>
“果然是——”沈霜野破开一圈血肉，通往大殿的路已经显露出来，“入套了。”</p>
谢神筠对孤山寺的熟悉不是沈霜野的错觉，这场杀局针对的是她，挑中这里不是偶然。</p>
沈霜野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人。</p>
风破雪散，谢神筠被乍现的清辉勾勒出华彩，像是照亮雪地的月华。</p>
那一箭来得势不可挡。</p>
谢神筠避无可避！</p>
沈霜野动了，刀锋快如惊电。</p>
他在手起后悍然斩落箭矢，暴虐得就像是这一剑要一并将谢神筠捅穿。</p>
沈霜野隔着灿烂刀光和一树红梅看见谢神筠的眼神。</p>
那种洞穿一切的眼神。</p>
谢神筠扔了那把伞，伞面已被戳了个稀巴烂。</p>
她此刻再无遮挡，但沈霜野站在她身前，风雪和鬼魅便都一并被挡在外面。</p>
“走吧。”沈霜野道。</p>
——</p>
沈霜野说他们入殿之后会死得更快不是空话，杀手中有弓箭手，这大殿就成了靶子，门窗都被射成了筛子。</p>
与此同时皂靴踩过瓦片的声音也从头顶传来，刺客像是蚂蚁攀上屋脊，下一刻人影混在瓦片里从天而降。</p>
谢神筠转动着佛像下的机括，此刻这黑漆漆的大殿挤满了人，只有这莲花台是一方净土。</p>
她必须比杀手攻上来的速度更快。机括开始运转，缝隙慢慢展开一线，从下面飘来腐朽的风。</p>
比暗门开启速度更快的是铁钩划出的冷光，黑影从佛像的眼睛上游下来，谢神筠就在下面！</p>
过近的距离让谢神筠来不及躲闪，铁钩的弧度也封死了她的退路，弧度圆满的那一刻就是谢神筠的死期。</p>
谢神筠反应极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几乎无可避免，所以她在冷光袭来的一霎那便撞了上去，铁钩落下时死死掐住了谢神筠的脖子，而谢神筠也锁紧了身后人的手臂，让他不能更进一步。</p>
饶是如此，锋利的钩尖也几乎要嵌进她皮肉。</p>
沈霜野离她最近，但他被刺客密不透风的攻势网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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