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到谢神筠和宣蓝蓝在同一时间遭到了刺杀。</p>
谢神筠眼如寒星：“我不相信有这样的巧合。”</p>
秦和露道：“刺杀走漏了风声，宣将军那里有鬼？”</p>
“未必是走漏风声。”谢神筠道，“宣盈盈这个人，不能深信，我想要西南的兵权，她也想要我的命。”</p>
秦和露略一思怵便明白了：“主子是怀疑燕州城外被定远侯缴获的那批货，其中也有宣将军的手笔？那批货就是送去西南的，宣将军知道那批货的动向，不是难事。宣氏又与定远侯有旧，把货送到定远侯面前再容易不过。”</p>
“若是如此，她写信来要除掉宣世子，便是做戏给我们看的。”阿烟道。</p>
因为一桩私铸兵甲案又牵出了贡船案，像是顺藤摸瓜，就要扯出这潭淤泥之下的无数交易。</p>
杀掉宣蓝蓝，是彻彻底底的祸水东引，能把目光都集中到贡船案上来，还能让宣盈盈从这泥潭里干干净净地摘出去，毕竟谁也想不到，做姐姐的会派人暗杀自己的亲弟弟。</p>
“宣盈盈想杀宣蓝蓝的心是真的，做戏给我看也是真的，”谢神筠道，“对她来说，我最好和宣蓝蓝一起死在春明湖上，这样她便能高枕无忧。”</p>
宣蓝蓝对她是个威胁，谢神筠同样也是。</p>
“可宣蓝蓝活着可比死了有用多了。”谢神筠冷冷道。</p>
宣蓝蓝是敬国公唯一的儿子，如今宣盈盈看似在西南军中颇有威望，但黔西道驻军仍是敬国公说了算，宣蓝蓝在长安一日，他就是节制西南兵权的最好人选。</p>
“从今日开始断掉同西南的往来。”谢神筠道，“宣盈盈不能信了。”</p>
“但西南那边不能缺人。”</p>
“把瞿星桥放到锦州。”谢神筠道，“今夜春明湖上遇刺的两人都不是寻常身份，定远侯节制北境，敬国公掌兵西南，他二人要是稍有不测，动荡的就是大周半壁江山。刺客查不到踪迹，就该问责戍卫京师的禁军，圣上必定会给沈霜野一个交代。再来，郑镶知道我对他厌恶颇深，又有江沉在侧虎视眈眈，他早就在另谋出路了，禁军统领的位置他觊觎已久。”</p>
谢神筠嗓音微冷，“他想要，我就给他。”</p>
这是谢神筠一开始的打算。</p>
但春明湖上冒出的第二波刺客成了梗在她心头的刺。这让谢神筠原本十分笃定的局面有了微妙的变化。</p>
秦和露道：“但定远侯遇刺，只怕不会善罢甘休。”</p>
“这案子查不下去。”谢神筠道，“这世上真正需要沈霜野的地方在北境，而非大周。”</p>
鹿野之战后，北境五年可安。飞鸟尽、良弓藏，这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p>
燕北铁骑换一个主人甚至多个主人都是好事，他们觊觎北境兵权太久了，朝中没有人盼着沈霜野能安然无恙，他们都在等着燕北铁骑倒下之后瓜分它的尸体。</p>
想杀谢神筠的人很多，但想杀沈霜野的人只会比她更多。谢神筠遇刺是什么结果，沈霜野遇刺也会是一样的。</p>
“但你说得对，沈霜野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一定会查贡船案。”谢神筠微垂眼睫，月光镀上一层薄霜，“让他查。”</p>
今夜无星，浓云遮蔽天地，又是一个吃人的夜。</p>
寒意砭骨，谢神筠觉得有些冷了。</p>
“先歇了吧。”谢神筠望向天边月，“明日还有一场硬仗。”</p>
——</p>
翌日浓春照晴芳，西苑殿门大开，殿前石阶光可鉴人，白玉栏上刻清静经，内外皆屏声静气，唯有晴光入殿。</p>
政事堂群臣并三司官员皆在，群臣看着缓步而来的定远侯，面上神色各异。</p>
轻袍缓带隔绝了旁人窥探的视线，沈霜野顶着各色目光，照旧从容不迫。</p>
今日难得西苑廷议，为的是什么他们也都心知肚明，见到沈霜野安然无恙纷纷问好。</p>
“禁军与金吾卫巡防京畿，竟出了这样的疏漏。”秦叙书道，“我听说禁军连夜搜查，似乎还有余众潜藏在长安城内？天子脚下何人敢蓄养如此之多的杀手，刺客一日不曾归案，只怕长安便一日不能安宁。”</p>
连贺述微也不由侧首：“刺客余孽未清，对长安百姓俱是威胁，须得早日将其缉拿归案才是。”</p>
刑部尚书吕谨年事已高，此刻耷拉着眼皮默不作声。</p>
缉拿归案说得容易，但刺客均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没有留下活口，昨夜禁军赶到时都没有留下刺客踪迹，如今又是一夜过去，那些刺客又善水匿，长安水系四通八达，只怕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p>
但这些不必在朝上说，附和便罢了。</p>
内侍传召群臣入殿，没有给他们多少寒暄的时间。沈霜野踏入殿内，莲花台上天子一身深灰道袍成了殿中最为浓重的一道阴影。</p>
太子率先发难，责问三司：“昨夜定远侯遇刺，三司盘查一夜，可有结果了？”</p>
兵部尚书傅选是个闷葫芦，一贯不爱在朝上开口，但此时遇刺的是燕北节度使，他便也免不得开口提醒众人：“刺客是冲着定远侯来的，侯爷身兼燕北节度使，系北境安定，他遇刺之事事关重大，臣只怕侯爷遇刺消息一出，北境不稳。”</p>
此言一出满堂皆滞，正是戳中了群臣心底隐忧。</p>
沈霜野今日不曾开口，但他站在那里身后便似有千军万马，叫人不能忽视。</p>
吕谨眉眼一动，半撩的眼皮满是精光，但他开口时又变得慈眉善目：“傅尚书说的是。”</p>
他几十年的习惯了，说话慢慢吞吞，此刻也不着急，点了主理此案的大理寺卿出来回话。</p>
大理寺卿严向江此时出列：“臣已将卷宗详情悉数呈至御前。”</p>
他在群臣之前便已到了西苑，熬了一夜，眼中血丝未褪，开口时仍然形容端整。</p>
皇帝神情未起波澜，显然是一早便听过他的回禀，淡淡道：“说吧。”</p>
严向江斟酌道：“此案还要从敬国公世子说起。”</p>
“两月前敬国公府上采买，购进了一批绫罗绸缎，经左骁卫副都尉孟希龄查实，那批绸缎正是一年前徐寿二州府兵通匪案中失踪的贡品之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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