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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台之上_分节阅读_第73节

“圣人或有凌云之志,但陛下才是大周正统。朝堂从来都是兵不见血的厮杀,纵观大周百年数次政变,能以女子之身临朝辅政的终究寥寥无几。太后至少还占着孝道二字,可你最后也只能是佞幸之流,你如今不居高思退,他日恐怕难得善终。”</p>

谢神筠背影稍顿,说:“从我站上这个位置,就没想过善终,你也该是如此。”</p>

——</p>

雅间在长廊尽头,栏上挂深紫薄纱,雕金彩绘,底下的士子还没散,高谈阔论时声穿层楼。</p>

侧旁的门忽然开了,一只手伸出来强硬地把谢神筠拉了进去。</p>

疾风袭过来人鬓发,薄刃穿袖而出,被迅速挡下,房门一开一合间谢神筠被撞上了门内侧的镂空条棱。</p>

沈霜野道:“下次谈事情的时候别挑在这种地方。”</p>

薄刃贴在他手腕内侧,沈霜野还握着她的腕,她认出来人的时候就没有动了,任由他挑起自己的帘纱,说,“容易被人盯上。”</p>

谢神筠今日没带侍从,暗卫却是一直隐在暗处,谢神筠一从廊上消失便有人在翻身下来,轻叩房门:“郡主?”</p>

“没事。”谢神筠道,抬眼看向身前人,“也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闲。”</p>

“是我多管闲事了。”沈霜野放开她,“你近来风头正盛,今日约见的是谁?”</p>

“盯我盯得这么紧?你追着我来的?”薄刃收回袖中,谢神筠推开他,环视过这间雅室。</p>

附近这几间屋子被她吩咐过一早空了出来,也不知道沈霜野是几时混进来的。</p>

“巧合而已。”沈霜野不认。</p>

“听到了多少?”</p>

“不多,恰好听到一点你要人上书弹劾秦大人的事。”沈霜野道,“赚名声的事自己来,得罪人的事就让旁人去做,前脚刚赚足了秦叙书的感激,后脚就要对他下手,郡主果真是好手段。”</p>

谢神筠奇怪地看着他:“得罪人的事不让旁人去做难道还自己亲自去吗?我虽然算不上聪明人,但也不傻。”</p>

裴元璟还在隔壁,谢神筠不想在这里说话,重新戴好帷帽,推门出去。</p>

“郡主太自谦了。”</p>

他们穿过大堂,出门之后沈霜野话锋一转,道,“你就这么笃定能用方鸣羽拿掉秦叙书?”</p>

“我笃定的不是方鸣羽,而是秦叙书。”</p>

他们穿过大街,两侧是些杂物铺子,来往的人更杂。各处都热闹,摊子挤摊子,商铺挨商铺,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p>

谢神筠一身月白道袍,尤其招眼。</p>

沈霜野侧过身,扶刀挡住周围窥探的目光。</p>

谢神筠恍若未觉,道:“秦大人这个人你该比我了解,他出身沧州,早年家贫,心怀报国之志却两次科举不中,都是因为行卷通榜,因此后来贺相改科举为糊名制,也有他的大力推动。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许他们在他任职政事堂宰相时去参加科举,就是因为担心旁人会看在他的名字上录用,何况如今是他的女婿卷进了舞弊案。”</p>

“秦叙书这样的人,打压、弹劾甚至构陷都没有用,”谢神筠道,“羞愧才能压倒他。”</p>

沈霜野沉沉地看着她,谢神筠眸光清澈,容色雪白,干净得像是随时会被日光晒化的新雪。</p>

但她这样的人恰恰和秦叙书相反,羞愧似乎是她身上最不可能出现的东西。</p>

“我记得三月临川郡王生辰宴,”沈霜野道,“席上你提起秦娘子的婚事,那时你就在筹谋今日了。”</p>

谢神筠一顿,没料到沈霜野将数月前的一桩小事都记得这样清楚。</p>

她看着屋檐上的日光,目光落下来时又看中了路边摊位上一个坠子,玉是边角料,难得雕成了个睚眦的模样,谢神筠瞧着和沈霜野刀柄上的花纹有些像。</p>

她拿起来把玩片刻。</p>

“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郡主也看得上眼?”沈霜野多问了一句。</p>

“我瞧着好看,”谢神筠付了钱,手指灵巧,三两下就打好了一个穗子,“来,给你做个穗子。”</p>

不是对着沈霜野,反而是对着他腰间那把刀说的。</p>

沈霜野觉得她语气像逗狗,像是在说:“来,给你打条链子。”</p>

沈霜野一晃神的功夫谢神筠便凑近了,她慢慢将坠子挂在他刀上,浓密的眼睫似振翅蝶。</p>

谢神筠今日弃了浓墨重彩,像道孤白月光,剔透且冷。但月白也太清淡,让她低垂眼睫时恍惚给人温柔的错觉。</p>

也只是错觉。</p>

温柔刀最伤人。</p>

沈霜野蓦地错开眼,拦住她手,说:“郡主不如自己留着用。”</p>

谢神筠没退开,打好了结扣:“这坠子衬你——”她伸手拨了拨穗子,一眨眼的功夫谢神筠竟然已经系好了一个结,</p>

“……的刀。”</p>

沈霜野手指动了动,还是当着谢神筠的面解了下来:“同我倒是不大相配。”沈霜野将坠子握在掌心,玉纳五德,睚眦嗜血,都跟他沾不上边,他抬眼看着谢神筠,说,“我这么善良。”</p>

“是啊,”谢神筠眼眸流转间带出点笑意,道:“你这么善良。”</p>

谢神筠在笑,语调却冷:“新亭之乱后你受封定远,秦大人上书力陈藩镇之患,矛头直指北境,那时边境未稳,先帝虽然没有撤掉你的兵权,却以教养为名把沈娘子留在了长安。”</p>

“延熙十八年,你在灵台一战中负伤,秦大人再次上书言你拥兵自重、目中无人,因此那年除夕夜你带伤独自入京自辩,政事堂诸位宰相齐齐上书想要换掉你,你在长安赋闲半年,若非后来鹿野之战你再度立功,只怕如今你就只剩下一个定远侯的虚名了。”</p>

“沈霜野,你好善良啊。”谢神筠平静道,听不出嘲讽。</p>

第54章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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