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府里住过许多时日，但从未来过祠堂。</p>
因此也不知道这里竟还供着两座灵位，落的是梁蘅还有……梁行暮的名字。</p>
谢神筠陡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之感。</p>
第58章 </p>
“出嫁拜父母，这一拜本来该明日出阁之前来，但明日人太多，也太仓促了。我情愿今夜过来先拜一拜他们，让他们不必为我担忧。”</p>
沈芳弥点了一炷清香，像是在对谢神筠解释。她年不过十五，尚是稚弱之龄，面似白梨，眼如秋水，是和兄长全然不同的弱骨纤形。</p>
“阿娘去时最担心我，”沈芳弥低声道，眼中盈盈有泪，“以后女儿便不能常伴在阿耶阿娘左右了。”沈芳弥跪于蒲团上叩首，一连拜过去，谢神筠也随她点香跪拜，默然无语。</p>
待到梁行暮的牌位之前，因梁行暮与沈芳弥是同辈之人，倒是不必拜下去。沈芳弥只点了香，忽在袅袅青烟中问：“暮姐姐可知她二人是谁？”</p>
明灭烛光在谢神筠面上投下半分晦暗阴影，她逡巡过那两座灵位，神色如常：“既是供奉在侯府祠堂，那应当也是沈氏中人。</p>
不过梁蘅这个名字我听说过，她是个极有名望的大夫，治好了洪州时疫，端南一带还多为她建观立祠，称为桃花娘娘。沈府供奉她的灵位，也是因为有人被她救治过吗？”</p>
桃花一词，是因为洪州所发时疫症状便是身上会起一团一团的红疹，而后颜色转黑，肌肤溃烂致死，梁蘅找出了治疗桃花疫的法子，端南一带的人为感激她而建了桃花观。</p>
后来许是因为名字的缘故，这桃花观却变成了男女求姻缘的地方，据说灵验得很，倒是令人啼笑皆非。</p>
沈芳弥道：“梁夫人与我阿娘是好友。”</p>
谢神筠点点头，似是想起来：“是了，你曾经赠我梁蘅写的医书，便说是家中长辈的遗物，原来还有这层渊源。”</p>
“不过梁夫人被供奉在这里不止有这个缘故，”沈芳弥踌躇一瞬，道，“暮姐姐应当也知道我兄长曾经结过一门亲，那位嫂嫂便是梁夫人的女儿，她的灵位也在这里了。”</p>
“说来也巧，那位嫂嫂闺名里也嵌个暮字，倒是同暮姐姐十分有缘，”沈芳弥道，“可惜洪州时疫里同梁夫人一道没了。阿娘重诺，又钦佩梁夫人的为人，便叫阿兄办了亲事，好叫那位嫂嫂不至于沦为客死他乡的孤魂野鬼。”</p>
谢神筠叹息一声：“原是还有这层缘故。卫国公与陆夫人皆是重情重义之人，想来梁夫人与这位梁小娘子在天有灵，也足以安慰了。”</p>
沈芳弥轻声说：“只是日后，家里就只有我阿兄一个人了。”</p>
她们出去时外头飘了细雨，不凉，谢神筠提灯出门，思索着这雨大不大得起来，会不会影响明日的昏礼，还是得早做准备。</p>
但她们来时没有带伞，谢神筠淋一淋倒无妨，沈芳弥体弱，只怕受不住。</p>
正在檐下犹豫，雨势渐变急促，谢神筠正要让沈芳弥进屋去避一避，雨幕中却渐有游光由远及近。</p>
沈霜野穿过雨幕，鬓发沾了些微水汽，眉峰处攒着烦躁，气势愈显沉冷，见到檐下的谢神筠与沈芳弥时才渐渐放松了些许。</p>
“哥哥！”</p>
丫鬟仆婢鱼贯入廊下，沈芳弥的贴身丫鬟芍药抖开带来的薄披风，便给她围上了。</p>
沈霜野看了一眼身后的祠堂，许是知道妹妹的心思，没有说什么，只是对谢神筠道：“有劳郡主了。”</p>
态度疏远客气，挑不出错处。</p>
谢神筠摇头，同样是如出一辙的冷淡疏远：“侯爷客气了。”</p>
夜幕漆黑，仆婢提灯在前，在雨中蜿蜒出一条星海，谢神筠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说不出的古怪，一行人穿庭而过，待绕过镂空花窗游廊，她忽然被人扣住腰，撞在了石壁上。</p>
隔着漆黑夜幕和镂花青壁，沈霜野扔掉了手中的伞，俯身扳过了她的下颌，抵着她的唇瓣轻声问：“去祠堂做什么？”</p>
谢神筠唇色鲜红，水光隐现，那气息抵着她唇缝钻进去，似乎随时都能深入。</p>
她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却被沈霜野箍着不能动。</p>
“阿昙去拜别父母。”谢神筠唇瓣微抿，道。</p>
“我问的是你。”</p>
“我陪她去的。”</p>
拇指贴着她的唇缝摩挲，谢神筠的任何动作都像是在含着他的手指轻抿。</p>
沈霜野气息灼热，开口时喉头微动，声音很沉：“我从前结的那门亲事……”</p>
谢神筠不想听他说话，只好故作冷淡道：“跟我没关系。”</p>
沈霜野定定看她半晌：“确实跟你我之间没有关系。”</p>
他箍住谢神筠下颌，毫不留情地吻了下去。</p>
唇齿相依时没有缠绵悱恻，只有强势的掠夺和索取，他堵住谢神筠的唇舌，夜雨亦被沈霜野覆下来的身躯挡得严严实实，力道大得似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p>
谢神筠下意识地挣扎，太近了！</p>
隔着镂空花窗，那些脚步声仿佛近在耳畔。</p>
但她仓促间揪紧沈霜野衣衫的手指被强势打开，扣去了身后，沈霜野不仅要吻她，还要她抱他。</p>
衣衫间的摩擦被隐藏在雨打疏竹的簌音中，随即被更深更重地淹没了。</p>
太深了，谢神筠仰颈，被沈霜野吻了个彻底。</p>
——</p>
待回了沈芳弥的院子，一院子的人顿时忙碌起来。</p>
“厨下的姜汤得吩咐尽快熬煮好送来，”沈霜野没有进妹妹的屋子，而是在廊下道，他顿了顿，又招来钟璃，“今夜落雨，诸位女官恐有不便之处，你去盯着一些。”</p>
谢神筠回来时鞋袜湿了，随行的宫人正要去取干净的衣物，钟璃却捧了木盘进来，衣物鞋袜一应俱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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