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群臣霎时面色铁青。</p>
今日朝会时临江王分明还健硕，又怎么可能在今日自尽，但谢神筠既然这样说了，那临江王显然也没有活路了。</p>
杨筵霄大怒，简直不敢相信：“谢神筠，你敢逼死宗亲？”</p>
“杨大人慎言。”谢神筠肃容道，“临江王身为皇室宗亲，却不思仁爱百姓，以死谢罪也是应当。”</p>
殿中禁卫齐齐拔刀，寒光一闪，立时寂静下来，只余他们微重的呼吸。</p>
她转向岑华群，问：“岑相公如何看？”</p>
岑华群如今担任中书令，为凤阁宰相之首。</p>
片刻后，他缓缓道：“昭毓太子之子，可堪大任。”</p>
谢神筠写好诏书，待政事堂诸位宰相确认无误后再加盖天子印玺，下一任帝王便就此得登大位。</p>
殿外忽然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铁甲刮擦过地面的声音让人齿软。</p>
宣盈盈出现在殿外，剑锋染血：“臣救驾来迟，还请诸位大人恕罪。”</p>
“宣将军来得正好，”谢神筠道，“陛下山陵崩，国不可一日无君，几位宰相已经推举出下一任天子，只待诏书下到中书凤阁，便能拥立新君。”</p>
“诸位大人欲推举何人为天子？”宣盈盈上前来。</p>
谢神筠似乎毫无防备，将诏书打开：“昭毓太子之子德才兼备，又是神宗皇帝嫡长孙，堪为大统。”</p>
宣盈盈颌首，下一瞬霜锋锵然出鞘，快得不可思议。</p>
谢神筠未及拔剑，那冰凉的剑锋已经抵在她侧颈。</p>
“昭毓太子曾陷谋逆大案，他的儿子岂能正位大统。”宣盈盈缓缓道，“依我看，郡主不如另择人选。”</p>
霜刃冰凉。</p>
宣盈盈握剑的手很稳，正如她们初见之时，青霜剑锋死死抵住谢神筠颈项，已渗出了一丝薄红。</p>
谢神筠一生中被人抵住咽喉的时候屈指可数，而宣盈盈一个人就占了其中两次。</p>
第78章 </p>
殿中群臣早已被今日的种种变故惊得回不过神来。</p>
宣盈盈对谢神筠的身手再清楚不过，因此那剑锋死死抵住她咽喉，没有给她留下分毫反抗的机会。</p>
“宣将军这是何意？”谢神筠神色未变，她微微侧头，任由宣盈盈的剑锋划过她颈项，留下一丝红痕。</p>
“郡主别动，”宣盈盈以剑锋按住她肩，“我手虽然稳，可刀剑不长眼。”</p>
她洞悉了谢神筠的试探——谢神筠在试探宣盈盈到底敢不敢杀了她，因此握剑的手未退分毫。</p>
谢神筠昨日中了毒，余毒未清，今日又在太极宫中苦战一番，早已力竭，所以方才宣盈盈拔剑时她反应才慢了半拍。</p>
“昭毓太子如此年幼，又是罪太子之后，德才兼备这种话郡主也能说得出口，”宣盈盈嗤笑一声，道，“郡主欲扶持他为天子，到底是因为他是神宗皇帝嫡长孙，还是因为他年幼无知，能被掌控于你手呢？”</p>
“自然是因为他是神宗皇帝嫡长孙。”谢神筠温声道。</p>
她眼角余光瞥过殿内，禁军副统领陈晚已经按住了腰间刀柄，正和宣盈盈率领的左骁卫对峙。</p>
但因为谢神筠受制于人，他不敢率先发难。</p>
宣盈盈却似乎就等着她说这句话：“若论嫡长，今上和先帝也不是穆宗皇帝嫡长吧？”</p>
她环视过殿中群臣，这话同样也是说给他们听的。</p>
群臣齐齐色变。</p>
宣盈盈好似没有看见群臣脸色，自顾自地道：“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穆宗皇帝之后，本应继位大统的该是靖王。”</p>
李周宗室虽多，但有资格承继大统的却只能是穆宗皇帝一脉。靖王是穆宗皇帝的嫡长子，也是先帝长兄，但穆宗皇帝却偏宠林贵妃所出幼子，迟迟没有立储。</p>
以贺述微为首的文臣和以卫国公沈决为首的武将那时可都是支持拥立靖王的。</p>
后来靖王被废，先帝这才得以被立为储君，承继大统，他继位后以诸多名目将靖王一脉悉数屠戮，至今已无人敢提。</p>
“当年靖王才是穆宗皇帝的嫡长子，”宣盈盈道，“先帝不过是贵妃所出幼子，穆皇帝废长立幼，得位不正，太庙两次崩塌便是上天示警。”</p>
宣盈盈沉声道，从来旷达淡然的神色此刻冷漠下去：“且不论昭毓太子曾因谋反被废，他的儿子本该只是一个庶人，便是论及正统，如今最有资格继位的也该是靖王一脉。”</p>
岑华群到底是历经数次风浪的两朝元老，他看了一眼在殿中对峙的两拨人马，率先开口：“靖王一脉早已断绝，又如何继位。”</p>
敏锐如他，已经意识到宣盈盈提及靖王是为何了。</p>
果不其然，宣盈盈道：“仰赖穆宗皇帝遗泽，靖王一脉尚有血脉尚存。”</p>
群臣大惊，杨筵霄一时忘了殿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急急追问：“你说的可是真的？靖王殿下当真还有血脉尚存？”</p>
他们皆是明宪年间的老臣，靖王是穆宗皇帝的嫡长子，文治武功皆是佼佼者，那时他受群臣拥戴的程度比之昭毓太子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p>
先帝后来如此忌惮昭毓太子，未尝不是在他身上看见了昔年靖王影子的缘故。</p>
宣盈盈道：“自然不会有假，有永宜公主为证。”</p>
“昭武将军说的是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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