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夕恬静品果酒,听陆公子指点江山,偶尔吃颗坚果。 周围形色各异的公子哥儿,都挺不错。再配上娇嫩的连翘随风轻舞,好一片春和景明。 楚凡可不文雅。 他坐着轮椅,不方便,又什么都想吃。 最近腿伤频发,医者嘱咐,限他饮食。对腿伤有害的食物,罗列一大堆。 此处没人看顾,他怎能不放开胃口大吃一顿? 楚凡遥控林飞,将附近几桌食物扫荡一空。爱吃的他留下,不爱吃的分给林飞和火苗。 吓得苍荷眨眼睛,默默走开两步,更靠近楚夕与青木。 林楚凡吃光身前三桌,仍不知足,怂恿林飞去别人桌上借。 林飞初次参与此类聚会,心里仍觉不妥帖。为免引起误会,他寻到别院家丁,请多上些吃食。 别院慷慨,接连上了七桌,终于在桌案见到幸存的菜品。 总算是喂饱了,家丁擦着汗水腹诽。 林飞与火苗,吃的不多。前三桌喂了林楚凡,后四桌喂了熊宝。 此事惹来附近众人好一顿嘲笑,险些围上来看吃相。 台下的风头一时竟盖住台上歌舞。 主宠二人厚颜受了。不吃饱,哪有力气看戏? 熊宝嫌菜品上少了,吃完还舔盘子。舔了盘子,弹开酒壶顶盖,伸进一只吸管,滋溜一口,『美啊!』 如此风波,早已惊动楚夕二人,只见熊宝吃得开心,并未拦着。 她们静听周围议论声,像一群嗡嗡的蜜蜂?也可能是苍蝇。 “那胖子谁啊?吃相如此难堪。” “竟有此等粗鄙之人与会,平白拉低我等风骨。” “也不能这么说。没看他坐轮椅呢,说不定是个可怜人。” “看到轮椅和熊,我倒是想起来。这怕不是百战伯的三公子吧?” “可能还真是,你看那腿上,是不是还伤着。” “怎么回事儿。兄台可愿意为我等解惑?” “我也是道听途说。据说他的腿啊,是梅寒石公子当街打断的。” “是么?竟有如此精彩。为何今日不见寒石公子前来?” 这话似乎说错地方,众人语塞。 陆青木捉到机会,起身端酒杯,走到人群里,“这事儿我知道。寒石公子啊,打人当天十分快乐,去花街柳巷寻开心。结果,回家路上,不小心摔断了双腿。” 众人迟疑,不敢接此闲话。 青木并不罢休,“你们看台上那个,对!就是边角那个,黑衣服绣着红色梅花的长条脸。那是梅寒石的弟弟,梅温竹。你们谁不信,大可去问。” 吓得众人散去,算为楚凡解围。 楚凡不曾动作,一直听着周围动静。见陆青木如此仗义,他举起果汁遥敬一杯。 陆兄平日不着调,关键时刻挺靠谱。要不,他和楚夕的事,我先同意了? 气得楚夕回头,以花生壳丢他。 忽然一阵鼓乐齐鸣,吸引众人注意。 台上,一群衣着鲜明的壮汉,和着鼓点,展现舞姿。说是武姿也无不可,粗狂豪放之间,不失肃杀之气。 众人皆收了声。 舞毕。白衣胜雪,轻纱遮面,腰佩黑剑的聆风郡主,终于露面。 她缓步走到主位,与两侧贵宾行礼。落座之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划。 自有一位侍女出列,行至舞台正中,代郡主致辞,“值此初春时节,连翘怒放,郡主有心宴请炽焰城诸位同道,共赏盛景。 然,近有宵小之徒,误传郡主择婿和亲之念,其心可诛。为答谢诸位盛情,郡主特此公布择婿标准如下:其一,年龄不可高于郡主;其二,修为不可低于郡主;其三,符合前两条者,相貌不可过于巧夺天工,而令郡主作呕。 在场若有自认符合者,大可登台献技。其余诸君,请满饮杯中美酒,共赏早春盛景。” 侍女退下。 上首主位,聆风郡主继续划过一根手指。 立刻有两个家丁扮相的人,抬着一张小桌,来到舞台旁边,竖起一个小幌。上书“生死状签订处”六个大字。 这一幕震住众人。 这北地来的郡主,是不一样。择婿不看文才,看武功。且很喜欢比武招亲的桥段。 许多人心思活泛起来。恐怕是个小女生,喜欢这种当众瞩目的浪漫情怀。若是我能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听闻第三个条件时,楚凡笑场了。实在忍不住,无梦太坏。 前两个条件,看似那么回事儿。第三个完全是个任意门。看着顺不顺眼,凭她一句话的事儿。不知要坑死多少人。 楚夕恬静笑着,旁观众人反应,偷听感兴趣内容。 青木的确被镇住。 他正梦想着,以后亲自择婿时,也这么来上一回。看一群人争先恐后上台,为自己打生打死,一定很好玩。 以后努力修行,否则那第二个条件就不好玩了。想到高兴处,陆青木眼冒金星。 令楚夕呛到一口果汁。 她无意间听闻,青禾立志勤修灵力,只为日后比武招亲好玩。 果然,有耐不住寂寞,且自我感觉良好的青年俊杰。纷纷登台献技。 起初,只是单人耍弄套路。渐有不满于排队的后起之秀,争先上台动手,拳脚相加。 比武招亲正式拉开帷幕。 上首处,聆风郡主并不太在意,随便看了,不见高手,只觉无聊。 反和雷引攀谈,“听闻,雷大师近日,在焰灵书斋督学。不知可否为弟子行个方便?” 雷引本喝了些酒水,闻言精神一震,“郡主言重。不知所为何事?” 无梦淡然道,“我听闻,书斋中有预灵班次,是由灵月境界先生授课。不知弟子,可有这个荣幸?” 雷引恍然,“竟为此事!若那些蒙昧未开之人,有幸得郡主悉心教导,必能早日开觉,一飞冲天。” 轻纱之下,无梦嘴角微翘,“如此,便先行谢过雷大师。我想去林楚凡的班上授课,不知可否?” 这下雷引的酒全醒了,白喝大半天。 他沉吟道,“此事也无不可。只是个别学子,郡主需留心些。” 无梦挑眉问道,“雷大师所指,可是那位青禾公主?” 她眼瞄台下。陆青木正看戏,乐得上蹿下跳,鼓掌叫好。 雷引叹道,“正是青禾公主。此女天资不凡,只是生性跳脱,贪玩多动,从未专心修炼过。” 无梦豪不迟疑,“无妨。我观她与林楚凡一行,似相处不错。顺便调教了。” 雷大师暗松口气,“如此,便谢过郡主。也算了结我一桩心事。” 台上经过层层选拔,留下的已非庸手。 观众们很有秩序,远远围成一圈,饮酒谈笑,并不妨碍比武。 一时也能自得其乐。 此刻台上一位剑客,身穿灰色布衣,剑法出神入化。剑刃时常从刁钻角度闪烁而出,虚实难辨,令人防不胜防。 已经连续击败数人。 尤其是一手旋剑,令台下众人拍案叫绝。 此人使用一柄短剑,路数与暗杀相似。若《梦语剑法》多几分粗狂狠辣,大概和他差不多。 那手旋剑,灵力激荡之下,剑体以护手为轴,凌空绕掌,高速旋转。此招进攻角度之多,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众人纷纷叫好时,林楚凡忽然捏碎酒杯。 他也好奇这种耍帅又实用的技巧,虽不用剑,但不妨碍他观摩学习。若偷学到,传给楚夕她们,也是好的。 就是这好奇心,发现新奇事物。 楚凡凝灵入眼,见灰衣男子旋剑时,剑柄护手围绕大拇指处扳指运转。 原来是个机关,他若有所失。还以为有精妙技巧。 失望之情尚未落地,只见绿色扳指上,镌刻一朵四色梅花。位置和姿态,分明与那枚金色如出一辙。 林楚凡心里一颤,失手捏碎酒杯。他回身拍打林飞,指了指舞台边的小书桌。 林飞不明所以,只得推他过去。熊宝紧随其后,惊醒楚夕等人。 林楚夕的脸色有些难看。她读到原因,却想不到好办法。且不能明说。 若台上之人真是……那谁能保证台下没有呢? 思忖一番,楚夕拉着青木,央求着带她去拜见聆风郡主。 青木不大想去,担心暴露身份。却耐不住楚夕可怜巴巴的神情。他将心一横,领着楚夕绕到上首处。 楚凡举动异常,早惊动无梦。 如今在这炽焰城,若说有谁让她觉得安慰和熟悉,大概只有这几个孩子。或许还有月华师姐,如今的林楚氏。 无梦示意,将楚夕迎入,在身旁加设一个席位。 楚夕乖巧,先取出一个黑布包裹,献上礼物。 无梦饶有兴致拆开,包裹竟是空的——这块黑布就是礼物。原来是块黑幡,双面写着白色字——袖里乾坤,壶中日月。 青木见状,深感不舍,他还没学完呢。却不好当场发作,躲在后面生闷气。 两侧的贵宾席,早见到这边的动静,纷纷诧异。直到见了陆青木公子,众人恍然,原来如此。 皆识相,扭过头去,权当没见到。令青木十分满意,算你们有眼色,若敢拆穿我,让你们好看。 无梦难得开怀,笑骂道,“你这丫头,跟着楚凡都学坏了。抢了柳鹤的招牌送我,难道想祸水东引?” 楚夕无心玩笑,扑上去抱住无梦,贴脸耳语一番。 无梦了然,回望台上连胜的剑客。又瞥一眼已经签完生死状,正拆解绷带的楚凡。 她略微点头,“既然来了,你二人随我在此处坐吧,视角更佳。” 楚夕稍微安心。 青木微感惊诧,没想到,林家和聆风郡主交情这么好。早知如此,直接上来,反正无人拆穿。 小小插曲倏忽而过,有心注意者,都明智选择没看到。无心之人,真没看到。 终于轮到林楚凡上场,可他左腿绷带还没拆完,索性带着,几条木板而已。 他头也不回,嘱咐道,“林飞,看住少爷我的座驾。” 楚凡迈着大步,向台上走去。他右腿早已痊愈,左腿几乎康复。 只为装病,迟迟没有去除那股火热灵力,反而偷养起来。 如同猫捉老鼠。热劲弱了,他吸纳天地灵气补充一些;反之,以冰灵力消磨一番。 此乃熊宝清醒之后,传授的疗伤经验。楚凡将其拓展,在体内藏点儿异样灵力,用以打磨冰灵强度。 主要是为装伤,顺便修灵。 台下众人,见有个缠着绷带,戴着夹板的小孩上去。一半喝倒彩催他下场,另一半觉得更有看点,纷纷鼓励。 楚凡盯着灰衣,已顾不上其他。他发现了一个小问题。最近装伤,出门没带兵器。 上战场把刀丢了! 灰衣调笑,“孩子,你腿伤未愈,不若回去。等后面的人打完,我还有空的话,会找你切磋。” 言语之间很是戏谑。 楚凡不为所动。没想出武器怎么解决。 难道躲在熊宝身后加油喝彩?那不过瘾啊。或用巫术,结印拿冰砖楞砸?好像也不高级。 冰砖,破冰棍,冰棍,似乎可行。 楚凡回神,缓缓伸出双手,猛一握拳。仿佛抓住台下的声音,顿时一静。 他朗声道,“我,林楚凡,工部员外郎林凯之子。年十三,灵力境界……我也不知道。今日上台,不为抢你们什么名额。” 他决定,从今天开始,加一岁。因为不到十三,不能签生死状,《炎律》不许。 林楚凡环顾全场,享受众人瞩目,“但是,我来了。我只想问,你是何人?从何而来?目的为何?你敢答我么?” 他捏起剑指,对准灰衣。 灰衣重拔短剑,摆了姿势,“哪里来的小子?不知好歹。本想放你一条生路,竟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楚凡慢悠悠解开腰带,连看灰衣一眼都欠奉,嘟囔着,“我已自报家门,你竟问我从哪来?这种接近耳聋的听力,郡主不会选你。” 熊宝直翻白眼,『以前怎没发现,一到人多的场合,小胖表现欲这么强。』 却听楚凡喝道,“来!熊宝,照着破冰棍的尺寸,给我来一根。” 他展开腰带,借布层裹冰,权当武器。 青木见此神奇一幕,佩服之余,有点儿小嫉妒。这么聪明的熊宝宝,竟然不是我的。那……把楚夕变成我的吧。这样熊宝也能一起玩。 楚凡一系列反常举动,足以引人注意。尤其灰衣剑客答非所问,十分可疑。 楚凡握紧冰棍,缓缓注入一丝灵力,摆出一招防守。 对灰衣剑客喊道,“实事求是地说,少爷我看中你的扳指了。你准备好了吗?” 一声惊雷,在灰衣耳畔炸响。 难道暴露了?不应该。或是这毛孩子诈我。对,定是他在诈我。 灰衣镇定自若,鼓动灵力,冲向林楚凡。 楚凡轻踢了一脚熊宝。这人境界高于我们,你主攻,我协防,没办法,少爷我有伤。 见他一顿比划,熊宝想挠死这个胆小鬼。 自从被石头脸断过腿后,楚凡变得胆小。曾经在碎冰城,他敢硬撼尹风。 聆风郡主不吝赞美,“一路走来,楚凡的修行并没落下。以前做不到事,如今已得心应手。” 楚夕自知何事,忙说道,“要我说啊,分明是熊宝的修行没落下才对。冰棍可是熊宝做的。” 左近之人听她们谈笑风生打哑谜,不解其意,更不敢问,忍得辛苦。 却有陆青木这个例外,好奇地打听,“楚夕,好妹妹,快给我讲讲,究竟怎么回事儿。” 陆公子开始撒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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