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天青袍一震,“不好!香阁主遇险,快救她。” 迎头一股荒风险些吹散黑烟,“别冲动,万一天香阁设伏,引我等前去,恐怕不妙。” 岳千秋落后半步,抬眼南望峭壁,垂首扫过绿藤中心一点金色,幽幽一叹,“香阁主声势不小,应该能够支撑。颜老板似乎更需我等援手,那乌龟壳又动了。” 二人闻声放弃争议,聚在一处细看,果然那金蛋又动了。 像个狮子狗般打了几个滚,晃晃悠悠从凹陷处挣扎而出,左跳跳,右转转,忽而抬头,直望北天。 明明是个椭圆护罩,金光嶙峋之后拖着一条略显细致的尾巴,全无头脸,遑论眼睛,可北天三人均有被盯上的感觉。 “嗡……” 金蛋原地旋转,亮光更盛,直冲北天而起。 三人也顾不上营救天香阁主,各施手段阻止金光上浮。 金蛋如生耳目,异常机灵,左右扭转,往来腾挪,迟迟不曾坠落。它在半空躲得欢快,却苦了地面藤蔓。 不知北天三人是否刻意,金蛋六尺见方大小,作为靶子不可谓不大,对其巫术攻击有必要铺天盖地么? 仅仅数息,山巅营地土石横飞,遍地狼藉,更有甚者顺坑道入口而下,直击腹地。 “轰……” 许是震荡太过,南天峭壁表层有少许剥落,细论之恐怕还是林楚凡怒甩流星锤的后遗症。 令北天三青意想不到的是,金蛋如拴了绳索般,凌空急停,转向南方峭壁疾驰,赶在巨石碎片落地之前将之撞碎,石粉散落如烟。 三青帽兜扭转,心照不宣,自此专攻山巅营地遗址。不管有人没人,先将地面犁上一遍。 金蛋一改之前滑不留手,主动迎击北天倾泻而下的各类巫术灵能,左支右绌,终究难敌三大高手,被三人找准时机,合力打落云端,砸出营地内一大深坑。 风、烟、雨、石频频相撞,弄得山巅烟尘弥漫,土石横飞,嘈杂声未曾稍停,谁还记得北天声乐,南山惨叫? 峭壁陷坑内陡然一静,林楚凡用错力道,翠绿单掌印入天心满怀。 天心只觉怀中一松,双臂死死锁紧,险些勒断自己的肋骨。 鼻息短促中,二人均知不妥。 林楚凡按入天心怀里,本该酥软的触感中夹着三寸坚硬。两人之间原本用于缓冲的青袍人消失了,只留下一件散发香味的青色长袍。 胸前一片灼烧之感,天心痛哼,“香……阁主逃了?你收……敛些,烧疼我了。” 林楚凡不敢大意,将阴火束缚于体表,缓缓翻开青袍帽兜,“此处被你我二人填满,除非她有遁地之能,否则无处可逃。” 帽兜掀开,雪白透粉的胸脯上印着一只歪歪扭扭的手掌痕迹,略显淤青。青痕中夹着一物,亮银泛光,晶莹粉嫩。 林楚凡轻轻抽出亮银色硬物,举到眼前细看,竟是一把梳子。亮银外框如满月,内含参差软齿,细密如刷。 “叮叮咚咚……” 指甲拨过梳齿,弹出细密弦音。 天心若有所感,伸手来抓,不由生发感慨,“好精美的一件灵具。” “灵具……” 林楚凡喃喃自语,联想到别处,“如此说来,此物并非饰品,反而像一件乐器。” 天心闻言催发灵力灌注其中,陷坑内立时响起清脆颤音,仔细听来,节奏分明与他二人动作同步。 林楚凡听了心头发热,运灵附体,动作愈发迅捷勇猛,颤音细碎连成一片,淹没了天心央求之语。 哭求无果,身体久战已乏,难堪冲撞,天心散去灵力,反手将银梳刺向林楚凡。 后者全神贯注于解毒事宜,何曾防备?噗嗤一声,梳齿刺破皮肉,深深嵌入林楚凡臂膀。 耳畔颤音顿消,这才听清身下有人哭诉,肩头一痛,有物亮银沐血闪光。 林楚凡惊出一头冷汗,方觉心脉收束严重,几乎晕厥。他连喘几口粗气,连声安慰道,“我这点儿头发也用不上梳子,此物留给你傍身,偶尔拿来打点行装也是好的。” 天心半身火热,半身阴冷灼痛,十分痛苦难挨,委屈着将头扭向一边,“谁要你天香阁的破东西!” 林楚凡收敛情绪,重凝阴火送入双目,但见天心秀发湿透,紧贴耳根、脖颈,怜意大增,“如此说来,此物理应送还罗绮,也算物归原主。 不行,罗绮与天香阁站在一处,恐怕要对付我。还是送给师叔,为她出嫁添一份嫁妆……” 如若不然,带回去送给白露也好?林楚凡白日做梦未醒,肩头撕裂剧痛,一声痛叫死死咬在喉中。 天心本无意一件灵具,远不如百忙之中休养生息重要。谁知那人竟然越说越离谱,气急败坏之下,不觉四肢酸软乏力,抽拔变为横向拉扯,亮银梳破肉而出。 血液腥甜,滴答落入天心口中,不知不觉身体再次燥热难耐,“我们这是……将天香阁主……挤死了?” 这种死法一旦坐实,足以令香盈袖贻笑江湖。 林楚凡若有所觉,缓缓收拢天心润湿发束,忍痛将梳子擦拭干净,当成一排发钗插在耳边,“即便没有中毒,合你我二人之力也未必能杀她,更何况是挤死。这梳子就是香盈袖,我早该想到的,一派掌门怎么可能如此弱小?” 天心摇头晃脑,终究没能将‘香盈袖’甩掉,反累得气喘吁吁,“我,不明白!你,疗伤……” 林楚凡怅然一叹,动作稍停,“天纹曾经提过,灵阳之上还有境界……我当时没仔细听,恐怕这梳子变人就是那境界的能力。” 天心愈发难耐,忍不住起身贴近患处,“还不快……疗伤……” 楚凡将其按回原处,“疼痛令人清醒。香盈袖虽然不在,可她的毒还是留下了。我们终究要解开的。” 天心无不应允,“听你的!” 林楚凡强忍冲动,仔细解释道,“吸尽灵力的方法,是她为自己埋的伏笔,我们自然不能上当。 我此前中过此毒,稍浅,借阴火除魔之力,辅以特殊吐纳法勉强解开。经多番尝试,此毒于光灵无忌,因其并未直接伤身。且有一种四处攀附传播的势头,遇灵则融,此法与阴火极其相似……” 天心燥热难当,一把掀开青袍红纱,拧身将林楚凡骑在身下,“你接着说……我听着呢……” 林楚凡险些破功,“你我境界相似,很难简单吸尽对方灵力入体,与其听下毒之人的鬼话,不如用自己的办法。我想传你阴火……” 天心苦压迫久矣,一朝翻身,凭空滋生无穷力量,只顾纵横驰骋,“你传给我的阴火……还少么?你可知被阴火入体……有多痛?” 林楚凡顿觉不妙,手脚立刻被对方锁住,一股燥热火灵透体而入,烫得他险些投降。 不知天心如何生长,手脚力量惊人,一旦锁住极难挣脱。林楚凡终于体会到香盈袖的无助,只好温声软语央求,“不是这种传法,你想把我烤熟么?岂不闻,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天心愈发沉醉,胡言乱语道,“我已经捉到你这条鱼了,还用学什么阴火……” 如此看来,等闲手法是挣脱不得了。林楚凡知她心绪有异,不愿伤她,强提一口灵力锁紧关隘,任她尽兴。 心中愈发想起白露的好来,如此秘法多亏她舍得倾囊相授…… “啪!” 突如其来的耳光,险些将林楚凡的魂儿都抽散。太像了!不论是身形,坐姿,力道,角度……他甚至以为再一次魂入迷梦。 “你……给我……专心一点儿!不准想别……的人……” 现实总是如此残酷,林楚凡醒过神来,只觉胖脸火热。这都怎么了?熊哥想什么我知道,我想什么天心竟然知道。 “啪!” 林楚凡大怒,“你还有完没完?” 天心针锋相对,“没完!你不投降,我就没完。不准你想……其他,看着我,想着我……” 被这奇毒折磨许久,林楚凡深知治标不治本的道理。即便眼下投降,不过是换得片刻安宁,得不偿失,忽而心生一计。 林楚凡胖脸扯开,起身抱住跃动的娇躯,凑近耳边轻轻呵气,“我受不了你的猛烈攻击,投降在望。不过,我还想知道你一个小秘密……” 天心闻言大悦,双眼透粉,红光满面,脱口问道,“什么……秘密?” 林楚凡被亮银梳撞到鼻梁,忍痛换过另一处肩头,轻声慢语,极尽温情,含泪倾吐,“你的灵轮在何处?” 他这问题问得不好,天心被问得一呆,身手皆停,险些坐断林楚凡的腿,“何为灵轮?” 林楚凡眼中泪水更浓,暗恨自己偷懒,修灵常识匮乏,搜肠刮肚一番,终于想好说辞,“就是晋升灵月后,催发境界显露灵印的地方啊!” 天心长吐浊气,故态复萌,“在小腹,该你了,快点投降……” 林楚凡得到答案,立时炸开满身阴火填满峭壁坑洞,趁天心力求胜战,疏于防范,翻身将其压下,并死死按住。 “你混蛋!卑鄙无耻之徒,该你投降了,我们说好的……呜呜……” 林楚凡不顾天心哭诉,将额头竖眼对准天心眉间,“今天就是香盈袖真身驾临,你也得把阴火给我学会!” 再次被阴火透体,天心低吟痛哼,久久无法释怀。渐渐的,林楚凡打通天灵至小腹之间通道,将阴火吸纳而回,形成循环。 天心痛感稍减,燥热再起,却没有失去理智,喘息着道起歉来,“是我不好,一时被欲念所控,可曾打疼你了?” 林楚凡用汗水洗了把脸,“我脸皮厚,抽上百八十个耳光都无妨。你感觉如何?阴火可能克制欲念?” 天心凝神体会一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借痛感能保持几分理智,但欲念仍在,且越积越多……也许香盈袖说的对,堵不如疏……” 林楚凡不以为然,“听她叫唤,我还不种庄稼了?” 不知此话有何不妥,惹得天心浑身发紧,林楚凡自讨苦吃,只能忍下,“本也没指望如此简单就能根除。你可学会阴火之法?此术能破香毒否?” 天心瞑目内视,细细感悟半晌,“此火阴毒,以魂力为引,可燃灵力。若魂力足够,的确可以忍痛煅烧周身灵力,非但解毒有望,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只可惜,以我一人之魂力,煅烧完成之前,先把人烧死了。” 林楚凡心中扼腕,此女资质之好,远胜自己百倍,简直到了触类旁通的地步。难道与她精修火灵有关? 楚凡摇头晃出杂念,抱起天心换为盘膝对坐之姿,“既然你也这么说,我心中成算可达八成。拼了!” 见楚凡瞑目对坐,天心收敛悸动心跳,也学着瞑目而坐。忽觉耳畔风声呼啸,发丝却分毫未动。继而腿下发凉,刺痛感逆势而上,席卷周身,倒灌入楚凡眉心……细察之,那最初的凉意正是林楚凡传来。 如此循环一周,香毒消解,魂力竟不降反增!虽然只有一丝,可这也……天心惊诧之下险些行差踏错,连忙凝神坐稳,认真搬运周天阴火。 山巅营地历经三大青袍,一大金蛋肆虐,俨然下沉近丈,露出众人救援所挖之坑道。 冰熊在前,子曦人随花走,杨百步长剑轻吟,先后窜出地穴,灵指北天。 天地六人对峙,压得漫天尘土纷纷下坠,显然地上一伙输了。 金蛋嗡嗡一声,扯着细长的尾巴入场,插科打诨,斜指北天冲撞。 忽有翠绿火焰如蛇,自笔架山脚萌生,倒卷苍天而上,直通金色蛋壳。 “嗷……林楚凡你个混蛋不得好死……” 金蛋传出咒骂声,颜斋主却仍是一副七窍流血之态。那么,谁在骂人? 天地六人摸不着头脑,散去凝重气势,专心旁观。 阴火自金蛋上走过一圈,犹如喷泉一般喷薄上涌,直指峭壁坑洞。 如此景象,加之那声出处不明的咒骂,众人各有猜测。 青袍一甩,有人闲不住,“香阁主已经没了声音,恐怕指望不上。我们不能再放任林楚凡恣意妄为!此火必须阻隔。” 浣溪沙不言不语,将风中曲调再降一度。 莫须有收敛黑烟,背手傲立北天,“老夫也认为应该阻隔,不过……” 岳千秋动作机敏,黑雨当头淋下,浇灌金蛋满身。 “啊!这……此火竟然不怕灵水?” 岳千秋吃痛收手,袖口仍有浅浅绿色透出,像极了此前的香盈袖。 莫须有这才想起后半句,“不过我等此时状况,不宜过多沾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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