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徐海榴刚作此打算，便听符裕唤住那少年，教其将一应花销录于纸上，又从袖间取出私印钤了，吩咐他明日送到城外某地某宅，自有人与其结账。</p>
所以说，自己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p>
她满心惊诧地想，难不成，这位符详断真就是个端方君子？</p>
少年一瞧账单末尾落款的姓氏，脸上的笑容愈发真挚，退出閤子时特意将竹帘拉得更拢了些，好方便二人商谈“要事”。</p>
待人走后，符裕毫不矜持地将一块爊羊肉挟到自己面前的碟子里，且还没忘了劝客：“孔目无需顾虑，符某此番只为酬谢救命之恩，并无向孔目讨要人情的意思。”</p>
“哈哈，符大官人请，请。”徐海榴干笑两声，见符裕开始专心享用饭食，她饥饿的胃肠再度叫嚣起来，彻底压过了谨慎与尴尬。</p>
早在符裕把她堵在那脚店里的时候，她都已经饿了一整个白天了。</p>
借着食案的遮掩，也是趁着符裕埋头进餐、注意不到她这边的小动作，徐海榴偷偷把腰间扣紧了的锡扣革带宽出来两节，好给这满席的好饭好菜留余地——自她清晨出门起，这劳什子便一直勒束到现在，眼下一松快，登时连呼吸也跟着通畅不少。</p>
而她如此为难自己，只因为向她家提亲的汪家老四喜欢腰肢纤细的女子，她娘听说了，便勒令小女儿这几日都死勒住腰带，连早饭也不许多吃半口。</p>
唉，回去还得想个法子，彻底甩脱那废物点心才好。</p>
她暗叹一句，舀了两大勺辣豆腐浇在冷淘面上，又挟起枚茄子馒头，自暴自弃地大快朵颐起来。</p>
一时间，閤子内便仅有餐具轻碰到碗碟的清响。</p>
待到汤足饭饱，徐海榴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符裕却仍盛了碗加蜜冰镇过的五味子汤，慢慢嘬饮。</p>
徐海榴偷偷环顾席间，除了一瓶酒水并未开封、四五样果子只略尝了尝鲜外，席间诸般菜肴，莫说是羊肉豆腐，便是连渍笋与灌藕等菜蔬，几乎也都仅余下碗底的残汁，不禁十分意外。</p>
自己有多能吃，她心里向来有数。</p>
但她没想到，符详断看起来斯斯文文，食量却不输给汴河上的趸夫。</p>
似是察觉到了她讶然的目光，也意识到自己吃的的确有点多，符裕把汤碗放低些，平淡而简明地解释道：“我上午去看了张戊与程氏的尸首，晌午便没能用得下饭。”</p>
好家伙，这也是饿了一整天了。</p>
“……您辛苦。”徐海榴确信，即便天气尚未转暖，尸首腐烂的没那么快，也难以滋生蛆蝇，但那二人本就为横死，又在县署里停了几天，绝对不会是什么下饭的模样。</p>
“有所收获，倒也值得。”他拿起店家备在一旁的冷手巾，擦了把脸，“至少现下能够推测，张戊一案，或与兴城有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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