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后生的气息瞧着一样桃红黏腻，观其穿戴、觑其神情，出身恐怕还比不上汪老四。</p>
徐海榴从不把这种杂鱼放在眼里，来明的她是吏员，自有国法可恃；若要来暗的，这种酒色掏空了的玩意儿，敢出手也算是一种勇气。</p>
她收回目光抬脚要走，身后忽的传来一声惊呼。</p>
“儿啊！我的儿啊——”</p>
汪北自院门的台阶上急急奔来，径直扑到那汪四郎跟前，又回过头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粗鄙小妇！你怎能当街殴打丈夫！”</p>
“丈夫？”</p>
徐海榴不禁冷笑，连半声敬辞都不肯匀给这老匹夫了，油伞一下一下敲着地面：“你家才遣媒妁来我家提过亲，我家尚未答应，连相看都没相看过，三书六礼没一样成了的，徐某何来的丈夫？往小了说，当街围堵妇人、聚众调笑是浪荡轻浮，往大了说，在八作司门口纠集闲汉、行为无状，这叫蔑视职司——汪孔目，众目睽睽之下你还如此纵容你儿，这便是你家的家教么？”</p>
这会儿正是散值的时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也多，此地还临近巷口，汪北光顾着宝贝儿子，没注意到，尚未离开的同僚们大多隔了几步，正远远看着不要钱的热闹；至于街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路人驻足，探头探脑地往巷子里头瞧。</p>
与汪四郎同来的那些轻浮后生彻底醒了酒，当即作鸟兽散状，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p>
被那皂袍女吏抓住抽上一顿，都还算轻巧的，若要是有好事者叫了日间在街上巡逻的军吏来，那可就大事不妙了！</p>
汪北出来的晚，只撞见小儿子被徐海榴抽得跪下，此刻发觉他那些酒肉朋友纷纷逃窜，再听到到后头那些同僚们开始窃窃私语，一张老脸彻底挂不住了。</p>
“汪伯父，”徐海榴赶着去阖洞仙茶坊办事，不想耽搁那么久，可惜这汪家父子都是拎不清的，倒另费她许多口舌，“晚辈最后尊您一声伯父，养子不教，乃父母之过，家父那里，晚辈给您留些体面，但是，这门亲事也不要再谈了，您好自为之罢。”</p>
反正，即便她不说，等月底的时候她爹照例去跟老同僚们小聚小酌，总有人会趁着酒劲儿与他讲起。</p>
神京城这么大，各司各部的吏员那么多，可这人堆儿也就跟一缸鱼似的，哪条鱼翻了白，最后皆是要浮到水面上的，用不了两天，大家伙儿也就都看见了。</p>
她没再管这父子俩，提着伞径直便走出了巷子。</p>
拜那蠹虫所赐，今日闹得太过惹眼，她不好再跟阖洞仙的正门走，只得多绕了一段路。重新买上两包糖酥点心，再捎带一包唐大姐喜欢的南货梅饼，待确定无人跟缀在自己身后，她从巷子里进了茶坊平时采买进货用的角门。 今日青衫小僮仍还在院中洗茶杯，得她两包点心也没回赠个笑脸儿，别别扭扭哼上一声，手巾拭尽了满胳膊的水珠，拆了包便开始取食：“唐大姐今日不在——你要养的雀子，我已经着人去寻了，只是那野禽太过少见，单用寻常诱饵，未必肯进笼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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