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沣和了尘对望一眼,二人都不动声色,坐在禅垫上望着老僧人攻向慧清,此时另外的几位僧人已站了起来,行到殿前观战。 李成沣此时身边只有了尘,他忽然伸过头来,在了尘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了尘面上波澜不惊,只是点了点头。 老僧人身形轻扭,收回双掌,已避开射过来的飞刀,他的口中喝道:“慧清,你要干什么?快点放下经书。”双掌接着交替拍出,还是攻向慧清的背后。 慧清脚尖轻点,已跃出院子,忽然回过头来,双掌呯的接了一掌,趁着掌力,他又向前掠出了数丈,然后脸上满是笑容,看着老僧人笑道:“师叔,易筋经放在少林寺是暴惜天物,不如让给我吧,我学会了再回少林寺教给你们如何?”他的脸上笑嘻嘻的,已从身上拔了两把小刀出来,双手各持着一把,这小刀刃长只有两寸左右,在阳光下寒光闪闪,似是透着一种诡异的色彩。 这时又有一位老僧人行出殿来,僧人名叫德志,他从地上拾起落到地上的飞刀,拿到眼前仔细观看,只见小刀锋利,刃长两寸,刃身极薄,刀柄缠着一圈圈细小的金线。德志望着小刀,忽然心中想到一个人来,他开口叫道:“追魂刀?四川唐门追魂刀是你的什么人?” 十里平江映秋月,一入江湖欲断魂。 四川唐门追魂刀唐海,一把小刀闯江湖,四川唐门以暗器闻名天下,门内之人精通各种各样的暗器,而他则只专心练着那柄短短的小刀。 追魂刀二十年前便已名震天下,他当年手持两把小刀,一人在剑门关将蜀山十虎尽戳刃下,更是转辗千里,将巴中天龙帮赶尽杀绝。一时间在蜀地令人闻风丧胆。 后来追魂刀唐海和笑如来唐胜争夺四川唐门掌门之位,二人大战了一场,唐海在唐胜的手下输了一招,从此便在江湖上消声灭迹,这二十多年来再没在江湖上出现过。 此时一声叹息从殿内传出:“慧清,你在少林寺已驻足超过二十年,何必为了一本易筋经而落了下乘。”又有一道声音说道:“他其实就是追魂刀唐海,师叔小心了。” 当年唐海消迹江湖,想不到竟是藏身于少林寺内。 唐海手持着两柄小刀,望着已是暴怒的老僧人笑道:“师叔,慧清承诺过一人,要帮他拿到易筋经,在这少林寺二十年,你我相交如善,你就成全我吧!” 老僧人名曰德意,是戒律院的首席长老,他的眼中犹如喷火,喝道:“你当少林寺是什么地方?我不管你是慧清还是追魂刀,立刻放下易筋经,否则,佛法无边,你自去西方向佛祖忏悔吧!” 唐海满脸堆笑,手中的小刀刀影闪动,双手忽然变得就像千手观音似的,身上闪起了满天的寒光,两把小刀竟是破风声如雷,一团的寒光向着德意袭去。 德意的瞳孔缩了起来,这一团的刀影犹如刺猬,竟是令得他无从下手,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 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但这两柄小刀在唐海的手中挥出,犹如排山倒海,一刀未尽一刀又起,竟像百多柄刀同时刺出似的。 德意一声怒喝,闪身后退十多丈,在殿前的兵器架上抽出了一根熟铜棒,飞身跃起,当头一棒向着那团刀影击去。 这一棍势大力沉,击到刀影之中,想象中的兵器相击之声竟没有一声,倒是“嚓嚓”之声不绝,熟铜棒一截截的断成几段,当当的跌落在地上,在这一瞬间,杯口粗的熟铜棒竟被唐海的小刀切断。 唐海的两把小刀锋利无比,已将德意的长棒削得剩下短短的一截,德意身形急退,已退到兵器架前,他的手一翻,抄起了一把九环大刀,返身再度扑了上前,又是“嚓嚓”声响,九环大刀竟又断成了几截。 德意的心中大怒,将手中的刀柄往地上一丢,再度从兵器架上抽出了一杆长枪,抖起了一团团的枪影,怒刺向唐海。但是依然是“嚓嚓”声不绝,长枪竟又是只剩下了一截。 德意的身形不断地闪动,巳从兵器架上拿了七八样不同的兵器,但俱被唐海的小刀削断,各式的武器残骸掉满了一地。 这时候少林寺的僧人听到传来打斗声,俱围了上来观看,十多名的武僧提着熟铜棒散在周围,正是跟着李成沣回寺的十八罗汉中的十三人,其中最年轻的一人名叫觉远,只有二十岁左右,他的身形纤瘦,个子中等,但以二十弱冠之龄可以置身于十八罗汉之列,武功自是非凡。 觉远目不转睛地望着院中的战况,心中震撼,却是想不到唐海竟凭着两把小刀就将德意逼得手忙脚乱。 德意在寺中威望极大,本身武功髙强,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纯熟,加上撑握着戒律院,平时寺中僧人对他多为畏惧,却见他不停地从兵器架上拿起武器,兵器又不断地被削落,他身上的禅衣也被削下了几块,禅衣的碎片随着二人的身影飞舞。 慧清平时在寺中不显山不露水,虽是教习,众人却未曾真正见过他与人交锋,加上与人交往都是满脸笑容,在寺中人缘极好,现在两把小刀舒展,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脸上虽然还是笑容可掬,但杀招不断,一团团的寒光闪过,真的是遇人杀人,遇佛诛佛。 德意暴喝连连,却是毫无办法,身上的禅衣已被唐海的小刀划成缕缕,忽然身形急退,身上的鲜血一点点的滴下,他的胸口已被小刀所伤,虽然是伤口不深,但鲜血却像涌泉般流了下来。 唐海将德意逼退,双脚一点,便欲向院外跃去,头上劲风忽然袭来,一道红影扑面如来,一人吟道:“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慧清,还是留下吧!”这劲风瞬时便已到了唐海的头顶,唐海手中的小刀挥出,竟呯的一声巨响,就像碰到了铁板似的,将他震得身形站立不稳。 一名和尚须眉俱白,身上的红色袈裟挥舞,正是少林寺的住持了尘,他见到德意伤在了唐海的刀下,当下如只大鹏展翅似的从殿内扑出,了尘袈裟的长袖舞动,已将唐海罩在袖影中。 唐海长吸一口气,手中的小刀又已如刺猬一样刺出,但却不再听到“嚓嚓”的声音,反倒是呯呯的巨响不停。 李成沣和杨凤仪也站在了殿门前,望着了尘战唐海。 只见了尘的衣袖挥舞,围着唐海不断地转动,双袖拍向寒光,发出阵阵的巨响。唐海脸上的笑容渐渐不见了,头上的汗水沿着面庞流下。 拍得十多下,了尘的双手忽然从袖中伸出,倏的夹住了唐海的两把小刀,漫天的寒光一下子全部消失了。了尘的两手成拈花状,如铁夹般夹住了小刀的刃尖,正是少林寺的拈花指。 唐海的反应极快,见手中的小刀受制,他的双手一松,已弃了小刀,身形向前抢去。掠出十多丈,接着一道道的寒光从他的身前射出,将了尘笼罩在寒光中。 了尘的双手不断地探出,手指上已夹住了十多把的小刀,见唐海的身形就要出了院子,了尘忽然双手一振,十多道的寒光从他的指间透了出来,他已将夹着的十多把小刀向着唐海的背后射去。 李成沣望着了尘将唐海的小刀夹住,他忽然抽了抽鼻子,双眼已向着大院前面的大殿看去,一股如麝如兰的香气由远而近,殿檐上白影闪过,二道白色的人影已从殿上飞起,犹如白驹过隙,白影瞬时间便已到了唐海的身后,二道寒气闪动,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射向唐海的小刀已尽被击落。 此时日正午时,阳光明媚,院子里轻轻地飘下了两人,两人手牵着手,各持着一把长剑,长剑的剑锋寒光如水,剑柄古朴,在护手上面各镶着一块红宝石,宝石在阳光下闪动着迷人的红光。 这两人是一男一女,俱是身穿白衣,三十多岁的模样,男子身材修长,腰间扎着一条玉带,他面如满玉,剑眉入鬓,身上的长袍随风而动,好一幅风流倜傥的样子,面容直比潘安。女子身形娇小,扎着高发,鬓上播着一支凤钗,凤钗随风而荡,这女子貌美如天仙,恍似画中之人似的,一双妙目满目柔情地望着男子,好像世间除了这名男子,眼中便再也看不下任何事物似的。 男子落入院中,对着唐海低声喝道:“快走,山下自有我们的人接应。”说完,牵着美妇,脚步轻点,长剑双双向着了尘刺去,唐海更不打话,人已飞身跃上殿檐,几下起落,身影在檐上转眼便已消失不见。 少林寺之中人员顿时喝声如潮,便有几名武僧提着长棍欲追,却听到了尘喝道:“让他去吧,不要追了。”他的语中自有一种权威,众武僧听状,只得齐齐停下了脚步,却见到了尘的双袖翻动,已将攻来的双剑卷入袖中。 白衣男子的剑气如虹,似是无坚不摧,每一招使出,剑剑都是攻势,他的右手运剑,左手牵着美妇的右手,而美妇则是左手使剑,护着二人的全身上下,竟无一式攻势,二人一攻一守之间配合得天衣无缝。 二柄长剑对着了尘,瞬时便已交锋数十招,了尘的袖影漫天飞舞,手偶尔从袖中伸长,如拈花状,手指轻弹,叮当的将长剑弹开。 男子的长剑虽是气势磅礴,但在了尘袈裟之下,却是占不到一丝的便宜,眼见少林寺中人员围得越来越多,男子也不再恋战,拉着美貌女子,白影闪动,二人的身形巳到了殿檐之上。 了尘见其二人避战,倒也不追赶,他朗声喝道:“阿弥陀佛!想不到少林寺倒成了集市,谁人都可以来逛下了,未知二位是何方神圣,总要留下名号吧,也好教少林寺之人见识见识!。” 白衣男子长剑入鞘,轻轻地整理了一下衣袖,然后双手一拱,微笑地道:“千岛之人张华携夫人卢冰不请自来,请主持切莫见怪。” “舟山千岛?你们是千岛月宫之人?” 张华点了点头,依然是微笑地道:“敞人正是来自月宫,叨扰主持清修了,敞人代家母向主持请安。” 了尘脸上露出了微笑,轻声说道:“想不到月娥对易筋经还未死心,只怕终是水月镜花。” 张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口中说道:“少林寺名满天下,不过在敞人眼中,也不过如此,至于易筋经,待敞人看了个通透,到时再送还少林寺,就此告辞了。”说完,拉着卢冰的手就要离开。 了尘笑道:“张少主暂且留步,老纳有点东西要还给贵夫人。”说完,手掌一翻,一支凤钗呈现眼前。 张华的脸色变了变,向着卢冰的头上看去,这才发现原来插在卢冰鬓上的凤钗已无踪影。 在刚才的交锋中,了尘已无声无息地将卢冰头上的凤钗拔下,试想一下,他如果不是拔凤钗,而是手指弹出,只怕卢冰已受重创。想到这里,张华收起了轻视之意,恭敬地道:“小辈鼠目寸光不自量力,多谢禅师手下留情。” 了尘的手指一弹,凤钗带着一股破风之声,已飞到了卢冰的跟前,然后轻轻地落了下来,就像是递到她的眼前似的,卢冰接着凤钗,小心地播到鬓上,弯下腰来对着了尘行了个万福,温柔地道:“妾身多谢禅师的不杀之恩!” 了尘呵呵一笑,说道:“老纳当年和月娥君山一别,已有二十多年不曾照面,想不到当年的小子如今已可和老夫过招了。”顿了一顿,然后正色道:“不过,你们月宫为了易筋经,所用的手段未免有欠光明,请你转告月娥,有机会老纳一定会亲自到月宫拜访。” 张华夫妇满脸涨通红,也不再啰嗦了,对着了尘行了个礼,匆匆的从殿上向外掠出,转眼消失了影踪。 德意用手按着胸口的伤处,行到了尘的跟前,焦急地道:“主持,易筋经已在他们手中,我们不能就此让他们离去。” 了尘双眼眨了眨,微笑着道:“成沣早有意料,那本易筋经是假的,真的经文还在成沣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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