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榕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p>
她本也只打算在狄道住上三天，不想惊扰太多人，便没有越俎代庖安排人手。</p>
可她也确实有几分不安，章平的神情，妇人的描述，再三在脑中朔回。这使她半夜惊来时，发现嗓子都有些微哑，便让同样被她惊动的昔咏倒了杯水。</p>
“郡主，怎么了？”昔咏警觉道，“可是梦魇？”</p>
宣榕哑着嗓子道：“不，不是，不对劲。昔大人，你最快多久能搞到吏部十五年来的官吏记录？”</p>
“……”昔咏小心翼翼道，“……这玩意，理论上，只有京城才有。快马加鞭给您送来，也得十天半月。”</p>
宣榕便道：“那你去打听，九年前章平——是设宴请我们的那位章平——当年可有在萧家借宿！”</p>
她想到了某个可能，心猛然一揪。</p>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轻轻扣了三下。</p>
昔咏猛然抬头：“谁？”</p>
“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吵你，不过既然醒了，小菩萨，有件事你最好还是立刻知道比较好。”门外月色正浓，耶律尧放平的小臂上，玄鹰敛翅而立，白银般的色泽给一人一鹰都笼上肃杀。</p>
他语气淡淡道：“它们告诉我，今儿那对母子，正在被人追杀。”</p>
第12章 把脉</p>
耶律尧这句话，让宣榕登时睡意全无。</p>
她披衣系带，命昔咏去叫醒容松容渡，又出门走向回廊，问道：“谁告诉你的？”</p>
“它们。”耶律尧顿了顿，那条白日里不见踪影的银环蛇探出脑袋。</p>
蠢蠢欲动想要贴过来，又顾忌什么似的，只敢在主人后颈处嘶了声。</p>
这让玄鹰颇为不屑地一抖翅膀。</p>
宣榕没注意到猛禽间的暗涌，了然道：“那二人在哪？”</p>
耶律尧略一思忖：“狄道城外三十里处，母子俩从马车跳下去，滚进树林间了。追虹替他们扛了一击，啄瞎一人，但这两个车夫还在追。妇孺力气不足，跑不快行不远，我能使法子帮他们拖延会人，但还是凶多吉少。”</p>
而与此同时，容松二人也提着窄长绣春刀，快步走了过来。</p>
“郡主郡主！昔大人说那对母子出事了？！”</p>
“可有具体方位？我和阿松去救人。</p>
宣榕便将目光投向耶律尧，和他护腕上的鹰，有几分为难：“它……追虹应该知道。”</p>
容松：“……啊？”</p>
他和那鹰大眼瞪小眼，又抬眸看向逆着月光的耶律尧，语气硬邦邦的：“我也听不懂鸟语啊！”</p>
耶律尧并非侍卫，亦非齐人。</p>
在他国算得上位高权重，与自己也只有年少交情、今时交易。肯来告知情况，已是善举——</p>
宣榕不好开口再要他做什么，便道：“耶律，城外三十里，是南是东？有标志……”</p>
没想到，耶律尧将小臂一抬，玄鹰振翅，从长廊一跃而出，直奔青天。</p>
他指着鹰道：“跟着追虹。”</p>
容松容渡：“……？？？”</p>
容松：“你开玩笑呢吧耶律尧？！它又不认我！别路上给我们来一口！”</p>
“你不招惹它就……”耶律尧按了按眉骨，也知这话说得不能让人信服，便沉声道，“算了，我和你们一块去吧。直线三十里路，骑快马七拐八折也得半时辰，速走。你弓箭给我。”</p>
容松快要炸毛了。</p>
他擅箭术，十四岁时，郡主赠了他乘风弓、金羽箭，他宝贝得紧，平日都是供起来。</p>
于是，他眼巴巴地看向宣榕，想让郡主拒绝。</p>
容松虽比她还大两岁，但凡事都有哥哥撑着，性情率真到有些孩子气。</p>
她平日也都纵着，但这次，想到耶律尧那天一箭之威，宣榕只能正色道：“阿松，拿给他。你们小心为上，不可轻敌。”</p>
容松蔫头耷脑：“是……”</p>
深秋寒风呼啸嚎鸣。</p>
骏马嘶鸣而驰，带着三人没入沉沉夜色。</p>
宣榕睡不着，干脆又披了件长衣，磨了墨，就着一盏孤灯默佛经。</p>
昔咏默默给她添了盏灯。</p>
一字一字的墨迹渐干，最后一捺收尾，宣榕在夜色里，轻轻问道：“昔大人，你可知何为权力？”</p>
昔咏见她面色沉凝，没敢多言：</p>
“臣愚钝，可臣以为，当年萧越于臣，如今臣于下属，都可以称作‘权’。”</p>
“权是生、杀、予、夺。”宣榕闭眸叹道，“让人猜不透、看不明，胆战心惊，魂不守舍——一句君威莫测，上意难揣，即为权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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