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宣榕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下意识道，“我没有不?开心呀……”</p>
对侧，耶律尧背后，几枝红梅从窗外斜入，在屏风上落下窈窕的影子。</p>
望都整个冬天都不?会停的雪粒子，轻拂进来，在半空就被烘烤正?热的室温融化。</p>
他那双眸子漆黑深沉，定?定?看着她，仿佛能洞彻一切。宣榕莫名感到了几分难得的不?自在：“好吧，我有。耶律，这世上很?多事，若以开心与否去决策如?何行事，那未免太任性?了。”</p>
“我……”耶律尧轻轻启唇，但顿了顿，终究没说什么。</p>
等宣榕告辞离去，他仍在空无一人的明月楼独坐片刻，浓睫垂落，微不?可闻地念了句烂熟于心的祷词。</p>
坊间传闻，昭平郡主有佛缘。广为流传的故事有二。</p>
其一是她诞生的五月廿二，望都莲花错了时?令般怒放，灼灼素净。</p>
其二，是释空住持布道时?传出的，说郡主年幼祈告，祈福完毕后，又?跪了下去，双手合十，小声为神佛祈愿，祝他们也身体健康、福寿长乐。</p>
世人求神拜佛，却?真的很?少注意到——</p>
香火和希冀里的神佛是否欢乐。</p>
但他在无人知?晓处希望，她永世喜乐。</p>
*</p>
今年西凉使臣派的尤其多，本以为是个和睦友好的兆头，没想到是布局已久的计谋。</p>
齐帝陛下倒没有震怒——他老人家深谙修身养性?，火都让长公主发完了——然后客客气气地将卫修扣回北宫，还把整个太医院给搬来治伤，又?温风细雨地接待西凉使臣，任由对方火烧火燎，他八风不?动。</p>
主打?一个“你急任你急，我心纳须弥”。</p>
最?后西凉无奈，连夜新派左贤王入齐，赶赴望都。估计是要进行谈判了。</p>
而这其中弯弯绕绕，谁又?咬谁一口肉，宣榕并非全然不?想关注，而是心有余力不?足。</p>
年幼时?就不?说了，逢春冬必病。</p>
而这几年，每年回京也多是冬季，不?知?是气候寒凉还是习惯使然，总会小咳几日。</p>
若不?压住，会发展成风寒。这个时?候，太医院便?会砸来一堆黑乎乎的药，又?苦又?涩。</p>
她面不?改色喝完，多半是没了胃口用膳，干脆给自己放了小假，喊上容松一起，带了补品去看望余鹏。</p>
余鹏年逾八十，但身体硬朗，在昭狱躺了几天，看上去比宣榕还面色红润。</p>
天机部?研司一仪位置隐蔽，广阔的平地上，立着那只变形扭曲的乘风鸾。鸾鸟骨架仍在，但很?多细节损毁，一众穿着干练的技巧师围着鸾鸟，忙得热火朝天。</p>
余鹏站在旁边，中气十足指挥道：“别毛手毛脚的，图复刻好前，都别真的碰到了。量尺寸的时?候，也给我当心点！”</p>
宣榕亦是好奇打?量，温声道：“余大?人。监律司他们没惊到您吧？”</p>
见到她，老头子笑呵呵行了个礼，第一句话是：“郡主好啊，没得事，老臣身子骨硬朗着呢。”</p>
第二句话是：“那日和你在一块的年轻人呢？”</p>
察觉他说的应是与耶律尧同去制司那日，宣榕为了确认，问道：“那位戴了玄铁护腕的？”</p>
“对头对头，个头蛮高，长得挺俊那位。是新护卫吗？”</p>
宣榕摇头：“不?是，家里头客人。怎么了？”</p>
余鹏有些失望：“啊还想如?果?是您的人，借来用几日呢。”</p>
“嗯……？”宣榕惊讶道，“您想要干什么？”</p>
余鹏将袖子撸起，走到鸾鸟边，指着一些缝隙和连接部?位：“臣毕竟干这行这么多年了嘛，对哪些人有天赋还是一眼能瞧出来的。那位手指长，手稳，臂膀有力，绝对能帮我把这核枢拆开，也绝对能……”</p>
一句夸赞还没说完，宣榕慢吞吞道：“……余大?人，您当年，也说过我有干这行的天赋。还说我是百年一遇的机巧天才，若我能入天机部?，十年内能把西凉踩在脚底下。结果?呢？”</p>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余鹏似是想起她小时?候，不?止一次将无害的小器具重组，组成为能炸开的杀器后，只得讪讪抹了把不?存在的汗：“没事，臣、臣就说说，随口一说哈哈，郡主不?要放在心上。要是不?行就算了哈哈哈哈哈……”</p>
宣榕无奈地看着他，道：“也不?是不?行，但您请他帮忙，多少要付报酬的。也要看他愿不?愿意。”</p>
余鹏登时?双眼一亮：“那没问题！！我亲自去请！”</p>
宣榕“唔”了声，报了耶律尧所住方位。但没打?算露面。</p>
虽说有点太过自信，但她总觉得，她若请求的话，耶律不?会拒绝。人情越欠越多，她没有债多不?愁的厚脸皮，只会觉得别扭。</p>
而余鹏去请，便?是就事论事了——耶律尧若是不?愿，既好拒绝，若是愿意，也好提出对等条件。</p>
不?过……他应当懒得管这种无聊琐事。</p>
宣榕见余鹏风风火火就要去请人，正?欲告辞，就听到他扭头吼了一嗓子：“郡主您先等我一下！！！有个年节礼物给您，等我回来！！！他们不?知?道那玩意怎么开！！！”</p>
宣榕：“…………”</p>
她无奈扶额，只能默默等待余大?人吃闭门羹回来。</p>
大?概半个时?辰后，那截布衣出现在门口，宣榕还没来得及说出安慰说辞，就见余鹏面带喜色快步踏进，身后，有个身影慢悠悠踱步跟着。</p>
宣榕：“？？？”</p>
耶律尧也站定?了脚步。他今日扮相不?太一样，衣着虽仍是规整长袍，但发饰更显精致华丽，并非中原风格。右耳上，环了个缀着细红珠玉的绿松石耳坠——</p>
很?明显，这几日北疆使臣团到了，他得按照北疆风俗着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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