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昳时分,太阳偏西,浓厚难散的一团团雾气,硬是掩盖住了太阳光芒。 天幕暗沉,明明还是下午,宛如一幅阴郁的画卷展开,光线晦暗不明。 浓雾在宫墙之间缭绕,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将整个令国皇宫障蔽,世界变得灰蒙蒙的。 贴近金狱的那一段长叙廊,格外冷清,只有两三人途径,匆匆地走过。 在雾气中,皇宫内的树木和山水造景若隐若现,影影绰绰,鬼魅一样。 雾气,改容易貌,快要接近玄黑的颜色。途径金狱高低起伏的石阶,层次叠现下,才能将黑雾蹑踪看得真切。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邪风,阵阵流动,时而聚拢,时而散开。黑雾像是知道什么似的,故意疾走跑掉,不让来人分辨、知悉他即将去往的方向。 养在皇宫里头的鸟儿,在枝头不安地鸣叫,分明感受到了这天色巨变带来的不祥预兆。 侍女和公公们低声细语,大气不敢出,赶趟儿似的奔走,不作片刻停留。 空气潮湿,皇宫内鸦默雀静、屏声敛息,不知在等待着什么。 金狱外头的宫墙高耸入云,守卫森严。这架势,就是昭告众人,连一只蚊子,都别想不出这五指山来! 然而,包裹严实、密不透风的金狱,幽冥角落处,正有人心怀叵测。 谁又能猜度到,就在天子眼皮底下,还会有不公不法的暴行肆虐? 金狱深处囚室内。 一间常年无人问津的囚室,位于金狱的尽头。 走进这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厚墩墩的铁门,上头布满了锈迹,随时都会倾塌瓦解。 缝隙里散发出阵阵霉味,一股腐霉之气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在暂代侍卫长的林迅授意与嗦摆下,狱卒们正将陈曦拖入其中。他们生拉硬拽着陈曦,动作粗暴蛮横! “你们要做什么!!!” 陈曦嘶声力竭地喊道。 而这群狱卒,拢共有六人,却无一人来回应他的质询! 他的声音在这间囚室的石墙间回荡,嘶哑而绝望。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预感。 陈曦在眼前,看到一座从未见过华丽绝顶的宫厦,顷刻湮灭的景象。 这难道就是他的结局了吗? 囚室里头,墙壁斑驳,铁栏生锈,爬满了黑绿色的青苔,犄角旮旯里堆积着厚厚的尘垢细屑。 地面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石砖上,依稀可见,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深褐斑痕。 不好说那是过去金狱囚犯被严刑逼供留下的累累血印,还是多年无人洒扫清场的缘故。 这场景令人不禁头皮发麻,陈曦无法细想下去。 还有四五成群的老鼠从不知道哪个疙瘩里窜出,发出细碎的磨爪子声,像是在宣示着其对这片阴暗领地,享有的绝对主权。 囚室的一角,还摆放着一张陈旧的卧具,卧具上的床板已经腐朽不堪,侧面是几副破旧的铁链悬挂着。 这间隐蔽囚室无声的一切,都在诉说着其恐怖阴森,及来历不明的用途。 六人把守着,陈曦无法用武力突破。他单凭一人气力,只能智取。 “各位小兄弟,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容我解释。” 陈曦想着先行稳住这帮人,再进一步探明意图。 “误会?!你真是说笑了,能有什么误会?”带头的狱卒是林迅的头号狗腿,人称铁牙,“我铁牙今天就和你说明白了!你进了金狱,还嚣张横行!公然向金狱狱卒行贿,目无法纪,把我们这些人都放在哪里了!抓的就是你陈曦!” 铁牙又刻意叫喊着,说是自己叫错名字,“啊唷!瞧我这记性,人家早就改头换面了,有权便是爹!沈曦对吗?!哈哈哈哈哈!” 其他的狱卒们也纷纷附和,哈哈大笑。讥讽的嘲笑在狭小的囚室中,格外刺耳。 陈曦紧咬着牙关。 他们不怀好意的每一抹笑意,都映衬着陈曦此刻的无助与屈辱。 这些与铁牙同穿一个裤衩的狱卒,都算是一起摸爬滚打,苦熬上来的哥们,都是跟着林迅混。 他们最是看不得这种养尊处优、安闲自得的世家子,摆什么臭架子! 在他们眼里,陈曦不过是个百无一用,空长着一身细皮嫩肉的家伙! 狱卒们将陈曦狠狠地推倒在地,用铁链锁住他的脚踝,使其动弹不得。 “怎么?还想跑吗!” 其中一个狱卒冷笑道,手中握着一根粗大的由竹制成的笞杖,得意洋洋得比划着,“这是侍卫长交代下来的事。你若乖乖受罚,兴许兄弟们还能手下留情,给你留下条贱命残生。” 被困住双脚的陈曦忍着不甘,抬头冷冷地望着这些人,嘶喊道,“你们这是滥用私刑,若陛下知道,必不会饶过你们性命!这是杀头的罪名,开不得丁点玩笑。你们不要被所谓的侍卫长给带跑了!届时,他升官发财,你们倒给别人顶了黑锅。” 他们不明了的,陈曦需和他们明一明。好让他们知道其中的门路,而不是被一顿忽悠。 狱卒们对视一眼,齐声发出嘲弄的嘘声,“陛下?呵,陛下忙于朝政,哪里顾得上你这个无关紧要的人?” 说罢,铁牙一挥手,其中两名狱卒上前,用粗粝毛躁的麻绳,将陈曦的双手反绑在背后。 陈曦试图挣扎,但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在这两个训练有素的狱卒配合下,很快他就被牢牢制服。 狱卒们的嘲讽和羞辱如同烈火浇油,让陈曦怒火攻心。 他拼尽全力想要挣脱手脚的束缚,手腕处的绳索被磨搓得,嵌入皮肉,不断渗出血来。 “凭什么这么对我?你们有皇太女的诏令,有陛下的旨意吗?” 陈曦怒目圆睁,他素来重视礼节与仪态,发丝被搅得凌乱不堪,现下自己失了所有颜面,但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像是要把眼前的六名狱卒,杀得片甲不留。 “你们六人枉法营私!知道自己的代价和下场吗?谩骂、殴打、虐待,造成嫌犯间接、直接伤亡的,最轻都是斩立决!你们都不要命了?” “你不是很能耐吗?继续啊!”铁牙用脚踢了踢陈曦,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什么世子,被我们几个小小的狱卒就困住,还毫无还手之力,真是笑掉大牙了。” 陈曦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口喘息呼气都带着痛楚和盛满的怒意。 铁牙示意其中一个狱卒,在昏暗无光的囚室里点上了一盏油灯。 油灯在墙角,也不过微弱地闪烁着,映出狱卒们狰狞卑鄙的嘴脸。 油灯下,铁牙第一个挥动起手中的笞杖,重重地落在陈曦的双腿上! 铁牙边打,还边用语言侮辱着陈曦,从头到脚。他只言片语里要表达的就是,他们有人撑腰! 每一下,都带起一片血花,陈曦衣衫下的长腿,鲜血淋漓,绽了开来,与裤腿粘连住。 陈曦的后槽牙都要咬碎,还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嚎叫和哀鸣。 “畜生!” 陈曦的眼底泛起了血腥,熏灼着他压抑下来的暴厉与仇恨。 一个个狱卒轮流向陈曦,行笞刑。 用竹板拷打着与他们无冤无仇的陈曦的双腿,发泄着自己心中对皇亲贵戚的愤恨与嫉恶如仇。 陈曦嘶哑地继续吼骂,“你们这些畜生!” 瞪大了双瞳的陈曦,眼眶因为极度的恨意而充血,血丝爆满。 他就这样直勾勾盯着眼前的狱卒们,用眼神将他们撕碎、活吞。 他的嘴唇紧抿,咬牙切齿!咬得嘴皮出血,鲜红的血丝渗出嘴角。 无数次,陈曦想要反抗,奈何四肢被困,腿上刺骨的伤痛让他几乎无法支撑下去。 他全身的肌肉因为受着外界一遍又一遍的侵害而绷紧,手臂上青筋暴起。 然而,铁牙听着陈曦的谩骂,恶意满满地,又加重了手下的力道与频次。 “就这点能耐?不过是个金枝玉叶的废物罢了!”铁牙不屑地说道。 陈曦肉体的痛楚如潮水般袭来,他的额头冷汗直冒,嘴唇白得发颤。 每一下,陈曦都感觉自己双腿的骨头被反复扯断。渐渐地,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两腿的存在了! 到底是谁,要如此置我于死地?! 疼痛不仅来自于肉体,更在于这份屈辱。陈曦深知,是有人想通过此举,让他永远的闭嘴。 “是沈暮白授意你们如此,怕我活着碍了她的眼?”陈曦强撑着气力,冷冷地问道。狱卒们对视一眼,为首的铁牙笑道,“你猜对了又能如何?到下面慢慢去和阎王说吧!” 铁牙的话,让陈曦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连带着他的魂魄。 他内心最后的防线,决堤了。 陈曦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睛,顷刻间湮灭,黯淡无光。 一柄利剑,直直刺入他的五脏六腑。伤痕累累的肉体,现下只剩一个空洞的躯壳罢了。 他抬头望向狱卒们的嘴脸,也不及在他们背后唆使那人,一半的丑恶,他喃喃自语的绝望颤抖着: 沈暮白,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放弃过要了我的命,对吗? 剧烈的绞痛翻涌着,被攫住、被困住、他感到无法喘息了。 他累了,陈曦想要闭上双眼。 陈曦的双腿已经血肉模糊。狱卒们非但没有丝毫怜悯,为首的铁牙看着几近昏厥的陈曦,认为他在装死,还狠狠一脚踢在陈曦的腹部。 铁牙恶狠狠地道,“什么高高在上的皇子!不过如死狗一般,任我们揉搓!” 其他狱卒都点头,表示赞同。 看着还没有醒的陈曦,铁牙有些慌了!真要闹出人命来,他也怕死。 “你!你!你!你们去拿点水来,把他弄醒。”铁牙指挥着下面的狗腿子,“其他人陪我先去吃点,肚子饿了。你们留在这里,不许走开!” “是。” 更下层的狱卒们也只得听令行事。 层层盘剥。上面压榨着下面,下面胁迫着更下面。 抽丝剥茧,权利的掩蔽下,到底是谁更享受谁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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