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扒窃

原谅盗贼是造物主该做的事儿，阎一只想要追回自己可怜的失去亲爱的主人的十枚钢镚儿，它们不应该至少不能成为可耻盗贼蒙骗他感情的工具。 王国历凯撒三世255年，不论坎特城邦还是雷利城邦的通用纪元，阎一牢牢记住细节，不能因疏忽大意成为枉死城的再一孤魂野鬼。以防万一，他决定捡起写日记的好习惯。 刚从原始人文化俱乐部出来，拿着新买的日记本和鎏金钢笔以及仍散发着墨香的松脂墨，兜里是他特意兑换出来的十枚铜币，出于好奇他想见识一下坎特城邦的货币，晶卡太无实感。 铜币工艺很成熟，轻易无法仿制，除非联邦储蓄银行监守自盗。铜币背面是城邦的山水美景，正面是弘光护城主的头像，根据不同年份发行有不同版本，徽号及正面头像会变换。 据说金币是历任国王的头像，红币是历任王子的头像，玉币是历任联盟主的头像，银币是历任城邦执政官的头像，识别真伪的标识隐藏在背面的山水中，正面是给予各位英勇领主的无上荣誉。 还不等他的铜币在兜里捂热，他也不是没幻想过它们自行孵化，这样他就能够躺在不知名旅馆的红沙发里混吃等死、安稳一生，但可耻的窃贼还未让他结束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那铜币相撞作响的动静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弘光城的繁华与安定让他晃神，心里始终不肯相信如此巨大的城池中还会有窃贼，然而当事实摆在面前时，阎一又能表示理解。坎特城邦与雷利城邦相互战争一百年，动员的财力、人力、物力是难以估量且不可想象的，而过程中会诞生多少战争孤儿，会导致多少混乱不安与理想派动乱等等阴暗，同样深不可究。 甚至，他们彼此之间已形成一套稳固的共生关系，就算是护城主和马想去整治，怕也是难以下刀。因此可以预见，依靠吃拿卡要的小吏会不少，凭借偷抢窃扒乞讨生存的小角色也大量存在。 在一个前人从未见的世界，书写前人未写的诗篇。阎一凭借灵巧的鼻子与强悍的记忆能力，很快锁定窃贼的身份与行踪。是一个披着灰褐色长袍的小矮子，大概只到他的腰竿，身上散发着特殊的香薰，没看到眼睛，帽子遮的有些严实，小小的鼻子沾了一抹灰，前额散落的几缕头发是红褐色的。 阎一忽然很想感叹自己灵敏的鼻子，要是带着它回到21世纪，警犬都要失业一大批。难不成狼首给他的加成就是这个？那送他来此地的5号还怪好的咧，生存技能加一。 他的追踪行为并未引起街道巡逻卫队的注意，如果每天因为两个人在街上跑动就要巡逻队前去处理，和马案前的文件不用批阅别的，光城民们的牢骚就够他直不起腰，更别说晚上回去交公粮，为弘光城下任继承者奋发图强的辛勤耕地。 如果阎一选择报案处理，巡逻队的出动就会变得理所当然了。然而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一个人也能解决，他实在很难认为一个小矮人能对他造成伤害，更何况可耻的窃贼不应该感到愧疚从而乖乖俯首认罪吗？ 从内城一直追到了外城，阎一发现周遭的事物与居民愈发的符合战争百年的风格，破旧的老木屋，脏乱不堪的泥泞街道，他差点儿忘记自己的绅士礼仪，好在没有下雨，窃贼一路留下的特殊香薰并未完全消散，所以他还能顺着几乎指明方向的路线去讨要回自己的铜币。 很快眼前出现一个类似绿皮火车的铁箱子，再往前走几步便开始成堆成堆的、或横着或竖着堆叠，同样耸入云霄，锈迹斑斑的铁皮子上涂鸦着不知名的图案，金属朋克风的沉重感扑面而来。 他尝试着跳跃，跟随香薰的步伐，阎一知道小家伙不住在底层，肉眼可见的是底层明显生活状态要好几分，越往上走偶尔碰见的人愈发骨瘦如柴，与千本打金工作室的自己可太像了，像的如同一个模子里成批印制。 技能再度加一，阎一意识到自己或许同样继承狼人强大的体魄，徒手掀翻铁皮子依旧很困难，但跳跃个两三米高仍轻轻松松，甚至他还能跳更高，简直身轻如燕。 看来5号与生活菜系001号休眠舱送与自己的新身体，还有待开发研究，眼下不是计较细枝末节的时候，他预感到自己距离窃贼已经十分接近，几乎近在咫尺了。 他得打起精神，记忆中貌似就是因为不留神被卡车干掉的。可不能再一失足成千古恨，谁也不知道5号是否还愿意帮助他重来一次。 或许是他草率的举动引起了铁皮盒里的人警惕，在几十米的高空来往人数少的可怜，尤其是铁皮盒子杂乱无章却又混乱有序的样子，没有任何防护，让人极度缺乏安全感。 掉下去，不是肉饼也要粉身碎骨吧，他觉得狼人体质强也有限。 熟悉而陌生的小个子冲出家门，阎一在脑海中预想过几十种见面打招呼的方式，然而正面面对这位窃贼时，他还是丧失了语言。只因小女孩右眼是空洞的，只有左眼勉强能用，然而似乎即将失明。 她没有任何动物异种的特征，譬如阎一的完整狼首，又或者兔尾巴或者猫耳朵，显然，经过短暂的认知分析，阎一判定小女孩儿就是完完全全的人族。 苏艾尔并不意外阎一的形象，如同内城的人，司空见惯，但她眼底隐藏的一抹厌恶与不自在没有瞒过任何人。同样当阎一出现在此，她就知道扒窃的事儿暴露了。 眼睛不大好使，小小的脑子确实不错，虽然她没有接受过弘光城正统的素质教育，但苏艾尔强在记忆刻印与灵活性。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她，早已不是第一次挨揍。扒窃的生存本领不就是小小年纪在一次次的千锤百炼中摸索出的吗，不然以狼人强大的感知力，只要稍微集中精神，苏艾尔都不可能得逞。 换句话说，她是第一次碰到如此憨傻的狼人。 简直不可思议，要知道，狼人在内城可都是贵族的代表！而苏艾尔的打算本是，按照预估，一位强大的狼人，在不经意间损失十枚铜币不应该是当作随意施舍给乞丐了吗？毕竟他们从指甲缝里漏出来的财富都不能按铜币计算，至少银币起步呢。 偏偏她遇上一位奇葩狼人老爷，性子憨却又爱斤斤计较，莫不是葛朗台吧？希望下手轻点儿，好久没挨过揍，至少不要把铜币收回，若是能叫她安稳度过接下来的半个月，被打一顿也无可厚非。 家徒四壁，一览无余，昏暗的十多平空间内是煤油灯撑起的光亮，有且仅有一盏，没有看到加工食物的灶台，也没有做热食的炊具，更没有床铺、沙发等家具。 落差大，落差太大了，刚刚的特色烧饼如鲠在喉。 但，这并不是他原谅窃贼可耻行径的理由。如同苏艾尔所想，他能给予乞丐施舍，却不能对偷窃视而不见！社会公义性还有种族的道德不该遭到破坏。 该死，又想起要他入赘的前女友了，如果他能果断背信弃义，是不是就不会碰到苏艾尔？能在川蜀大地尽情享受火锅，微微辣、微辣、中辣还有特辣？ 想象中的挨揍并未到来，苏艾尔见到狼人呆愣在原地，似乎陷入到巨大的挣扎中，她也不敢搅乱阎一的思索，也不曾奢望过，假设左眼同样被彻底废掉也不过是命运如此。 居住在外城贫民窟聚集地之一的苏艾尔，深刻明白，外城人与内城人截然不同的命运，至少，他们很难获得体面的工作与像样的招募，尽管他们也曾很努力的去改变现状。 口碑却直转急下，内城人对内城人的维护到了极致，他们往往一句话就能否定一整个贫民窟一代人的全部努力。伟大的改革者丁路就倒在一位弱不起眼的小贵族脚下，那时的人们仿佛在内城人眼中看到自觉高人一等的无尽嘲讽，丁路的理想更是被讥讽得一文不值。 所以贫民窟的职业基本有三大类，拾荒队、刺客和盗贼，拾荒队在野外捡一些内城人不要的垃圾，他们在贫民窟足以安稳度日，进入拾荒队还有考核，至少刺客与盗贼是无法加入其中的。 刺客是一群亡命之徒，他们接受任何人的雇佣，一切只为获得明天活下去的口粮，他们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疯子，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盗贼是一群可怜虫，经常在内城小偷小摸，被抓到了轻则失主家教训一顿，重则丢进巡逻队大牢遭受惩处，苏艾尔的右眼就曾被判处抉目之刑。盗贼的日子大多食不果腹，饥一顿饱一顿，艰辛度日。 三大职业都有自己的工会，丁路的理想并没有完全被放弃掉，至少他团结一部分共同理想之人的理念就被继承了，然而谁知道这中间的蝇营狗苟呢，阎一不打算去深究，他还没活够。 阎一从苏艾尔手中拿走了一枚铜币，他想着当作纪念，剩下就当他大发慈悲施舍给她的吧，绅士礼仪让他并不会对一个弱女子作出不合礼之事，他摸了摸苏艾尔的头，转身一言不发的又走了。 几个大跨步下滑跳跃间消失在苏艾尔眼前，落地气不喘心不跳，阎一心痛的无法呼吸，他的九个烧饼啊，今天还没赚到一分钱呢，就直接损失了三天的饭钱，他可真是假的打金人呢！如果不计算他银行储蓄一个月3枚银币的利息的话。 苏艾尔在原地诧异不已，她知道阎一是个憨憨，也爱计较，忽然间又傻得可爱令她措不及防。这种狼人，说句不好听，幸亏生活在贵族老爷家，在贫民窟他活不过一集！ 也许是她的赌咒生了效，天色近晚，阎一仍未能入内城，外城的街道骤然黑的令人心惊。寂静的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阎一感知到是危险的气息，低矮的灌木丛里，有不怀好意的东西正在接近。 寒光乍现，一柄幽绿色匕首划过眼前，阎一惊险躲过，就差001公分他额头前的呆毛就要被砍掉了。咻！他凭借本能偏头躲过了敌人锁头的必杀一箭。 暗中居然还有弓箭手，不排除第三人略阵的情形下，是谁如此狠毒要致自己于死地？如果不是追苏艾尔一路，阎一或许还不会知道狼人的强度，真一挑十个普通人没有难度。 在刺客与弓箭手的联合进攻下，他却只能狼狈逃窜。机动敏捷属性拉满的敌人，打他一个偏战士系的狼人，属实有点儿吃亏，他一边腾挪应付一边寻找机会。 阎一知道，并且肯定，刺客与弓箭手正面打不过他。 借着绊倒摔跤的趋势，他锁定弓箭手所在的位置，爆发出全速，草丛簌簌响，轮到弓箭手的心慌乱了，狼人的速度可不慢，没有巨大训练科目差异的情形下，阎一吊打一个同水平弓箭手甚至越级击杀都不是多大问题。 他忽然好奇自己的身份，忽然间热血沸腾。他记得老祖宗说过一句享誉全球的话，要想自己不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敌人打死！ 仅一个照面，弓箭手的脑袋就被他轰爆，狼人难不成还有血怒？疑惑不多久，迟则生变，转身往刺客所在的方位袭杀。他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实际上阎一的鼻子灵敏的不像话，像天生开挂到特殊天赋。 没有弓箭手的袭扰支援，对付一个半隐身的刺客，阎一手到擒来，他没有选择立即轰杀，而是问出了自己最感兴趣的问题，说出谁派他们来的。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他没有获得想要的答案，刺客咬碎毒囊，不给阎一丁点儿折磨他的机会，虽然阎一不曾如此想过，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或许往后的异世界生活不会很无聊。 感谢生活菜系001号休眠舱，感谢伟大的天才科学家5号，话说1号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他完全没有杀人过后的暴虐和不适感，重新恢复绅士礼仪，在他的感知中，黑暗中的危险已经消散，或许第三人只是观测，回去做一个详细报告就算完成任务。 因为未知，他仅仅只能依靠直觉如此判断。 簌簌！ 阎一暴起冲向异动来源，刚刚平复下去的热血再次翻涌，他知道自己可以主动开启这项技能，暂时命名为血怒好了，等级lv1吧。 苏艾尔得庆幸自己举手投降的速度够快，不然下一个见不到明天太阳的倒霉杀手就是她的命运，可得冤死。她是不放心阎一才偷偷摸摸跟上他的，哪晓得能碰上刺杀的戏码，看来贵族老爷的生活也不是一帆风顺呢。至少眼前憨傻家伙的命运就不咋安稳，她在他的身上看见了混乱、无序还有希望。 于是，沉默一秒后的苏艾尔单膝跪地，双手交叉状放于胸前，低下她的头颅，口里称颂着《英雄》，它是每一个弘光城居民都会吟唱的王国歌谣，是吟游诗人从王国首都传至每一寸王国土地。 作为一个将绅士礼仪刻在骨子里的狼人，阎一下意识的明白苏艾尔是在向他效忠，并发誓甘愿奉献一切，包括情欲、生命与自由，从此她是独属于他的财产。 阎一很明白，苏艾尔的决定不仅仅是一时的冲动，这般巨大决策的背后往往有一个推动力，如果是丁路的话，人们会说是因为虚无缥缈的希望。如果是他，他猜不透，但也无法拒绝。 甘愿奉献一切的小个子就不怕主人不答应，在她心底，虔诚的信念根本不会管逻辑无法自洽的小问题。 接受苏艾尔的效忠后，阎一进一步了解王国与坎特城邦、雷利联邦还有弘光城的发展历史，以及一些大人物关系，当然明面暗地里的苏艾尔都只能说一个大概，一个小孩子能掌握如此多情报，阎一就得感谢上帝眷顾了，贪心不足蛇吞象，他知道贪多嚼不烂。 日子还长，总有些事儿得慢慢来，总有些账需要慢慢还。 回到内城，灯火通明，晚上的弘光城要热闹几分。城主府的庆功晚宴开始了，大小贵族无一缺席，他们享受着胜利时刻。内城的居民们同样锣鼓喧天，各式各样的摊点，吃不完的美食，喝不完的美酒，还有难以言尽的美妙夜晚，男欢女爱，弘光城的新生儿新生率估计要翻个一番咯。 阎一带着苏艾尔走进一家义体移植店铺，他们那儿有现成的眼球、鼻子、耳朵、四肢、生殖器官、心肝脾肺肾等义体，无论是正常人类的还是异人的，货源充足童叟无欺，且因为技术成熟的当代，也是战争促进的发展，物美价廉。更重要的是，不同物种的义体移植没有排斥反应，得幸于环境选择又或者是技术发展。 最终苏艾尔选择空洞的右眼移植了一只白头鹰的眼睛，经过技术手段改造过与人眼框大小适配，另一只快瞎掉的左眼直接摘除换成一只灰狼的眼睛。 于是她就变成左眼琥珀色、右眼红色的视力远超常人的可视人。为此阎一支付了三十枚银币的巨额代价，打算从女仆艾尔的月薪资里一笔一笔分期扣除。 感谢他是一位从21世纪过来的好老板吧，基本的人道主义精神还深深的印刻在脑海中，他还懂得细水长流的道理，才不会干出涸泽而渔的蠢事儿，也绝不会承认是同情心泛滥。 总之，获得新的双眼的艾尔，高兴的不得了，根本不在乎阎一为她改名的小事儿，她一定要一只狼眼的原因就是表态彻底归顺，从心灵到形体完完全全属于领主。 从此，她将与尊贵的阎一领主大人征战，为领地的和谐发展与人口增加贡献力量。 但是阎一的叙述下，艾尔的热情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未来的不确定性增加了，因为领地在哪儿不知道，甚至不确定有没有，领地人口就不多说了，眼下最关键的任务反倒是确定阎一的身份，从而获得接下来的发展路线规划。 兜里装着一大笔巨款，又恰逢弘光城百年一遇的盛大宴会，前世苦逼打金人，今儿个爷高兴，不得好好消费一波犒劳犒劳自己？至于身份调查，小女仆愿意去就自己去好了，反正他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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