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思人

凯撒历255年的秋风掠过十方，吹过九黎城高大的城墙，送来两缕思人气息。 离人归路，闲云洒相思，时值阎一步入空天城主府进行最后一轮的探查。 虽然他并未在场，思绪万千，可跨越时空，诉一诉这分别数月后的无尽衷肠。 自从十方城门口深夜一别，科妮便踏上返乡路，直到近几日才算是拈一抔故土，心神将定之时又不免想起爱多管闲事的阎一。 从一场又一场严苛训练中挺过去的她，可以保证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实力如此夸张的人族，如果她所料不差，当日阎一是有把握救下犬牙并且全然而退。 毒，幌子罢了，一身实力去了九成的她，制伏犬牙就花去不小心思，哪里还有闲情雅致下一点儿穿肠烂肚的剧毒呢，再者，犬牙隶属凤骊城狮鹫卫，真当他全然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 因她受伤失血过多，脑子判断无限降低，加之阎一反向操作，借口犬牙示意并非无缘无故的对人好，她鬼使神差的坦然接受。 细细想来，科妮还是觉得一届城主大可不必自降身份还帮忙隐瞒，得罪的可是十方城，一等城中也是霸主地位。 而且，他还他还帮自己涂抹祛疤膏，多此一举，美女猫心中泛起的涟漪不言而喻。 尽管医治背后伤口时也坦诚相待的差不多，历经无数生死体验的科妮并不以活下去而抛却一些东西感到需要羞愧。 她来到这世上，无非死与活着，状态词而已，从小到大，师傅、身边人、上层、同龄人、底层都是如此告诉她，在九垓，生，不由人，死，不由人。 九垓的纲领与目标，科妮说不清楚，她一个盗贼也不甚清楚，就记住了九垓教会她的生存教义。 哪怕亲如父母的师傅，也不过九垓里一个小喽啰，它的崇高理想与使命是科妮所不能理解的，但师傅曾说过，我花开后，九垓的理想之花便也盛开。 未经他人苦，也不见科妮无数风雨黑夜里流淌过多少脆弱的泪，总之她从一个没人要的孩子，终于成长为对师傅、对九垓有帮助的人。 因此，她感恩师傅，努力完成九垓的任务，是再正常不过的人伦理论。 从小在泥坑里锻炼又怎么样，从小就经历尔虞我诈血腥残杀又如何，一口又一口气的撑到现在，科妮依然如野草般顽强。 当她把《千机卷要》交给师傅的时候，双方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也许是高层让师傅也感受到任务没完成的压力，又或许是别的深层次原因。 一路东多西藏如阴沟里的老鼠小心翼翼的费劲脑筋回到九垓的科妮，并没有过多掺和后边的事儿，她的任务已经完成：顺利将《千机卷要》交到师傅手中。 好好地泡一个热水澡，去去身子上的泥腥味，然后长长的舒一口气，科妮这才有活着的感觉，仿佛十方城以来的经历都如不真实的梦境碎片散去。 唯有古道热肠的阎一偶尔会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科妮每每反省自身，踏入盗贼之路十数年来，她怎么会再次拥有不该的心烦意乱。 隔天早上，她的愁绪被强行打断，九垓的人带走科妮并且将她投入监牢，左右百间房门空无一人，十分明显的特殊待遇。 如果完成重大任务都不算功臣的话，九垓作为一个结构分明、体系完善的强大组织，就会丧失凝聚核心力的根基。 科妮也仅仅只是被投入监牢，没人审问，大概幕后之人在观察是否有人探监，能否凭借一招过墙梯将背叛组织的小鬼抓出来。 他们有理由怀疑组织被渗透一条暗线，纠察队已经摸排很久，手里边也掌握一部分情报，却始终查不到最上面的背叛者。 否则，不可能《千机卷要》刚入九垓，就遗失的无踪无迹。 入监的日子，有吃有喝，有睡有醒，，然后还专门让人跑一个流程。 红绾画舫的考量不无道理，若是让古樾瑜接触太多不该扩散的消息和势力隐秘，将来有一天，当项圈的主人问起，可就一点儿自留地都没有。 这叫人如何能不担心呢？所以给口饭吃，就算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然而，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能凭借手腕坐稳古家传奇之子，被废黜后还能进入红绾高层的视线，古樾瑜让红花画舫的高层都惊叹不已。 更庆幸她不是男子，因为红绾画舫里，男子绝对无法进入高层，中层管理到还有几个男人，换言之，红绾画舫大概就是一个狐狸媚子窝。 再加上红绾画舫打听到的可靠情报，九黎阎一是个人间奇葩，似乎不知如何正确打开项圈使用方式，他家那个精灵居然还是完璧之身，而且替他掌管着巨大盈利的两桩生意。 虽然九黎大剧院和拍卖行的金币交易量在苍茫巨舟面前不值一提，舟上豪掷万金的贵族比比皆是，单论红利倍率，巨舟可就不及剧院和拍卖行之前景。 在阎一不知道的地方，苍茫巨舟也有了它改编后的剧院节目，九黎作为传统经典，不乏严肃之风，红绾画舫的靡靡之风也不埋没人才。 而这也是古樾瑜主持下试点的一个项目，她敢于抛弃过往和脸面从零开始，红绾画舫高层也不吝给一个机会让她施为。 咋说它们都不算亏，赚钱不寒碜，尤其是能让达官贵人心甘情愿的掏出百万金，那就更一拍即合。至于阎一知晓后，大抵也只会叹李王方三家不善营生，不懂剧院的房地产开发模式。 硬生生让古樾瑜在茫茫大海搞出一朵又一朵璀璨的海上明珠，从而大肆搜刮原本属于他们的财富。不过萝卜白菜，传统与新花样，勉强是互不干扰吧。 也算古樾瑜为老东家留一分薄面，尽管她还不知道剧院是九黎阎一独创，红绾画舫也没有放弃自身优势的愚蠢想法。 女子的美、媚、柔、妩、娇、嗔，本就是红绾画舫势力安身立命之根，若为一个剧院抛弃自我，这样的女子还是干脆放下船投奔阎一去吧。 古樾瑜的新事业稍有起色，苍茫巨舟停靠期间，红衣黑面纱的她便是这行舟的临时负责人，专司新项目的推广，若是起效喜人，或有可能转正。 而一艘苍茫巨舟的正式负责人是需要经历过无数考验与历练才能担任，像她这款起步就是临时负责人的台阶不知高了多少。 就连高层子女都没有几个能像她这样直接掌握一座行舟的经营管理权，一个外人，还是一个被贬谪的戴着银项圈的女人，足见其能。 卧榻凭栏处，倚楼听轩，风声混杂着曲声歌声以及海浪声声，端着一盏醉人酒，古樾瑜轻轻抿一口，洁白的下颚侧颜无人赏。 从此刻，她将正式重新出发，具体能在红绾画舫走到多远，又是否能够手刃仇敌，一切都是未知，她唯有如同天际的苍茫一线，让未卜前途无限延伸。 身后女侍小八轻声提醒，贵客登门，需要古樾瑜去接待处置，所谓贵客，也就是情报部门的造访者。 第一次接触红绾画舫的核心业务之一，古樾瑜心里边还是有几分打鼓，不清楚是否画舫中高层有心之人的试探之举，不论如何，她都得交出一份答卷。 判定对与错的权利并不在她，这也是寄人篱下需要做好的心理准备，以前在古家需要卑躬屈膝的日子也不少有，她心理素质的强大就是这么锻炼出来的。 巨舟有专门的会客室，内部人称它红绾阁，位置并不固定，而是在众多行舟房舍中随机挑选一间，考虑到情报生意的隐蔽性，保障造访者的安全，它们会释放几个烟雾弹。 古樾瑜接见了贵客，大家原本都遮掩着面容，贵客却自然摘下面具，瞧着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小伙，阴翳的眼角似乎蕴含着极致的疯狂，也有可能是仇恨。 他名公子单，本是家族嫡子，家里边有几座矿的富贵人家，原本衣食无忧，用锦衣玉食形容也合适。 但是随着私生子的异军突起，私生子塑造出一副兄友弟恭、琴瑟和鸣、敬才爱士、智慧与人品并存的绝世好继承人形象。 此獠一举颠覆他在老爹心目中的地位，直接被打落嫡系继承人的神坛，原本声色犬马、骄奢淫逸的他居然需要节衣缩食，现实的打击让他找到了红绾阁。 不为别的，抓住私生子痛脚，抓住老爹把柄，一举将家族的继承权拿过来，就算达不成，也要让他俩感受一下不能吃一个西瓜扔一个西瓜的痛楚！ 红绾阁的宗旨是不问贵客出处，就是说不管人品好坏哪怕公子单这样的人渣，生意都做得，只需要负责人点头同意，他需要的情报立马就能送上桌。 一个只会坐吃山空的败家子，将其家产充入红绾画舫的公帐，劫富济贫多拯救几个失足小姐妹或困难穷苦之人，岂不是双赢？ 哪有让私生子、家主、嫡子一起从寒门起步重回巅峰来的考验人性呢，它们也算是为贵客好对不？不论说啥都掩盖不了红绾阁收费巨贵的事实，轻则就是全部家财，动辄家破人亡。 按照正义之士的言论，公子单人渣、私生子大概率也不是正经玩意、家主昏聩偏听偏信，把他们的钱财搜刮干净当得上仁义之举，一了百了。 然而古樾瑜拒绝了公子单的生意，更没底线的事儿她都经历过，比如古家阴谋家直接放弃她父母和族人的酷烈之举。 因为一个人，那个人在黑夜里仍绽放曙光。 她想着，如今至少不能再重蹈覆辙，哪怕错失一笔巨大的钱财，但求问心无愧。 总有些人买情报是为了相对正确的立场，而不是像开始歇斯底里的公子单，是为了将痛还以世界，因为世界以痛吻他。 就好比她自己，现在也不会想着去滥杀无辜，报血仇的时候不会顺带着杀一个无辜之人，她只想把一群不当人的渣子送下去跪在她家人面前。 公子单的言语当然伤害不了古樾瑜，让一旁的护卫送他出门，便也不再关注一条彻底的丧家之犬。 又换了一个红绾阁，第二位贵客登门。古樾瑜慢慢的上手巨舟业务，闲暇之余会自比天地一沙鸥，仿佛她能够无忧无虑的盘旋在阎一头顶。 呜呜咽咽的诉说不停，可惜也只有寄语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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