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的莞城彻底进入了初夏,晚上七点的晚风吹在身上并不难受，隐约间还有新草和花的香味。没了中午闷热的烦躁感，现在算得上是个不错天气。</p>
不远处的天际挂着清冷的月,可能是起雾的原因，看起来朦朦胧胧的,混着路灯昏黄的光一起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落了一地斑驳的影子。</p>
俞秋站在树下,把手机黑了屏又打开,重新点开王乔发的那条短信。</p>
陈国为死了。</p>
这五个字在俞秋的眼里被分解成无数个千奇百怪的符号,俞秋感觉自己不认识这几个字了。分开来看都是认识的，但连在一起像是晦涩难懂的外语,他强制性让自己看了几遍,才总算把这条消息消化。</p>
出乎意料的,他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冷静得多。</p>
他把手机放回兜,逆着人流走回学校,没保安,俞秋从南墙翻了出去。</p>
上辈子做过很多次的动作，虽然这辈子他很久没有再翻过,也很久没再奔跑，但这些东西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刻在了他的基因上,所以俞秋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p>
他走在他曾经走过很多次的小巷里。不知道走了多久，俞秋在废钢厂停下。这里装载着很多他想要刻意遗忘的回忆，重生回来后，他其实回来过。和那晚不同,这里白天的时候是修路工人休息的地方,他们在这儿乘凉,有时坐在台阶上吃午饭。</p>
上辈子那晚上格外可怖的废钢厂仿佛只是俞秋的一个梦。</p>
俞秋站在废钢厂前，给王乔回了个电话。</p>
“王哥。”</p>
王乔那边挺安静，大概不在小白谭。小白谭晚上才是客人最多的时候，即使王乔想在包间里躲清闲，也还是能听见门外的吵闹声。</p>
可能是早就预想到俞秋会给他打电话，王乔应了声直接进入主题，他顿了会儿道：“上个月南城有人报警举报在边境线那边有人在做毒品交易，可能有八九个人，分了两辆车坐。在通缉的过程中有辆车出了车祸，从悬崖上掉下去了。”</p>
“因为下面是河，打捞尸体花了点时间。前几天找到了，身形和陈国为差不多，警察那边放出是陈姓，也没具体讲。不过根据他最后出现的位置和目的来看，估计就是陈国为了。”</p>
俞秋走进废钢厂，他上了二楼，在上辈子像是扑了层黑布的窗下停住。</p>
今晚的天没有云层，外面也没有大雨滂沱的声音。俞秋一只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仔细听王乔话里的信息，另一只手把书包的拉链打开。</p>
他把放在书包里的绳子拿出来，丢在地上，语气毫无波澜地问：“王哥，你觉得陈国为真死了吗？”</p>
王乔听他这样一说，也沉默了，他抽了口烟。</p>
对于他和梁老四，俞秋更像弟弟的角色。他们和俞秋像是同一类人，又不像同一类人，都在底层待过，也看过有钱人的生活，处于两者的界限。</p>
不同的是他和梁老四已经走不动了，最多也只能到这儿了。他们经历过太多，也见过太多。但俞秋才十八岁，他还可以去更远的地方，挣脱困着他十</p>
八年的莞城。</p>
所以王乔叹了口气()?()，</p>
“俞秋()?()，</p>
你是不是把自己困住了？”</p>
俞秋把角落里的废钢往窗下拉()?()，</p>
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p>
“没有困住，就是一种直觉，感觉他还没死。”</p>
他用手压了压废钢，没晃，挺实的。他弯腰把绳捡起，踩在废钢上，把绳放在窗台的角落。</p>
踩了一个点后，俞秋从废钢上跳下，漾起一层灰，从缝隙透过的光里还能看见雾状的颗粒物。</p>
听到他这边的动静，王乔问：“你现在在哪儿呢？”</p>
俞秋没说实话，想了个理由，“在翻墙。”</p>
“你今天要来小白谭吗？”</p>
往常的周六下课俞秋都会去小白谭和十号或者十五号打格斗，但今天的俞秋并不想。</p>
“这个月都不来了，忙高考。”</p>
俞秋把放在书包内层的刀拿了出来，上面被他用胶带缠绕了很多圈。一只手拿着手机并不是很方便，俞秋想了想，决定结束这个电话。</p>
王乔犹豫了下，“秋子，既然警察那边说死的人是陈国为，那咱就当他死了吧，你对他的执念太深了。”</p>
“王哥。”俞秋喊了声，他仰头从塌了一角的墙角往天上看。江淮许死的那天下了雨，雨停了后天上的月亮和今天的很像，冷冷清清的，倒映在地上坑洼的积水里，踩一脚就碎掉了。</p>
“我不敢赌。”俞秋说，“他最好真的死了，他要是没死那就死在我的手上吧。”</p>
俞秋的语气很认真，闻言，王乔彻底没了声。</p>
良久，俞秋继续说：“王哥，这几个月麻烦你了。过几天也要高考了，我们的交易到这儿就可以结束，剩下的路我想自己走。”</p>
“你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吗？”王乔不太理解。</p>
“我怕这个是警察放出来的假消息，只是为了诈出其他几个毒贩来。”俞秋围着废钢厂走了一圈，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他闭上眼都能走到了。</p>
他并不会为难王乔，他之前和王乔说的本来就是在高考之前不希望陈国为出现在校门口。他当时只是想让江淮许好好高考，想让自己做的这场梦时间再长些，再多的他也没做过多的幻想。</p>
今天是五月二十八号，距离高考只有几天，王乔确实做到了他答应的事，两人现在已经互不相欠。或者说只有俞秋还欠着王乔的人情债，只是这种债太难还了。他暂时还没有好的方案。</p>
俞秋只能在口头上郑重道：“这些日子麻烦王哥了。”</p>
王乔被他突然正经的语气逗笑，自己在手机那边笑了好一阵，“不知道为什么看你总感觉像养自家弟弟一样，俞秋，我这人从不做亏本买卖，但这次感觉真亏了。早知道那时候不答应你了。”</p>
俞秋也笑，“不会让你亏本的，你以后去找江家合作吧，能挣钱。”</p>
“你以为你神棍呢，说谁挣钱谁挣钱，更何况和江家能搭上关系可不简单。你来我公司还有点可能。”</p>
俞秋一本正经，“可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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