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的瞳孔瞬间放大,眼角不自觉地带上了惊恐的弧度。 眼前的一幕,宛如地狱重现——两个少年手握利器,将一个血肉模糊的囚徒钉在木桩之上,如同展示猎物的猎户。 鞭影翻飞,痛楚的哀嚎声撕裂长空,伴随着皮肉撕裂的刺耳声音,那囚徒的挣扎渐渐变得微弱。 朱秀才终于挥洒够了怒火,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斯文的外表下,隐藏着无法言说的暴虐。 “软硬兼施,你却依旧顽抗,真是让人不快!”他轻抚着胡须,似乎在品味着征服的快感。 林蒙握紧拳头,脸色铁青,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屈:“这贼子,竟敢逃跑,是对我师道的亵渎,打他,就要打得他心服口服!” 朱秀才微笑着接过鞭子,新一轮的抽打如狂风暴雨般袭来,那囚徒的挣扎越发微弱,直至生命之光逐渐熄灭。 “教训,有时候就是要狠一点,不打不成器,这句话,我算是彻底领悟了。”朱秀才一边说着,一边与林蒙并肩离去,似乎对身后的惨状毫无挂念。 他们的背影如此决绝,仿佛对生命的消逝毫不在意,只留下沈傲一人,如坠冰窟,牙齿打颤,冷汗如雨。 他紧紧握着那枚丙丁号的牌匾,沉默得如同石像,终于,他屈服了,乖乖地滑入棚子深处。 然而,那棚子里弥漫的异味,让他不禁皱眉,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每一个角落,生怕沾染上一丝污秽。 棚内,一家三口——一位年迈的汉子和一个戴着破旧虎头帽的孩子,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老妪,都带着警惕的目光注视着他。 沈傲冷冷地瞪了他们一眼,他的高贵身份让他不屑与这些贫贱之辈为伍。 “我只是路过,别靠近我。”他的语气冷冽,充满了对这一切的厌恶。 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沈傲仿佛一只被困的野兽,渴望着逃离,却又无处可去。 在这偏僻的乡野,那家农户的男主子是个本分人,他不敢靠近那位高不可攀的沈傲,只让家中的孩童细心照料着病弱之人。而他则转身走进了外头搭建的灶棚,亲自操持着土豆的烹饪。 沈傲在这户人家中进退两难,虽有一把椅子,却因孩童的不拘小节而显得脏污不堪。那孩子稚气未脱,手指在口中舔舐,涎水顺着指尖滑落,好奇地望着沈傲,轻声道:“坐吧。” “不,我不坐。” 沈傲皱眉,嫌弃地瞥了一眼那椅子,心中暗想:这可真是脏得要命。 就这样,他僵立在那里,对棚内的一切都保持着距离。 待土豆煮熟,磨成细腻的土豆泥后,男主子将这份简朴的食物端了上来,还特意挑选了一只崭新的碗,为沈傲盛了一碗。沈傲看着那陶碗,胃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呕吐,冷冰冰地拒绝道:“不吃。” “公子,多少吃一点吧,不吃会饿的。” “我说了不吃就不吃,少啰嗦,我讨厌这样!” 这一夜,对于沈傲来说,仿佛无尽漫长的地狱。他饥肠辘辘,寒冷彻骨,困顿不堪。尽管这户人家用稻草铺床,又抱来一床被子,但一看到那床,他就不由自主地脊背发凉。 这一夜,他几乎饿着肚子,在还算“干净”的椅子上勉强打了个盹。 然而,漫长的夜晚终于迎来了曙光。 男主子起床,继续熬制土豆泥,沈傲依旧没有动筷,但梆子的声音却响了。 所有流民男丁,还有读书人,齐刷刷地集结起来,人数多达五六百。 沈傲不敢不去,读书人竟要和这些讨厌的流民们一同行动? 沈傲感觉自己的肚子像火烧一般,饥饿难耐。当他看到那位秀才和少年郎头戴斗笠,威风凛凛地走来时,心中更是波澜起伏。 朱厚照大声喝道:“都跟着我,开垦北麓那一块地,每人分发农具,都听好了,谁若偷懒,别怪我手下不留情,我的手已经痒得不行了。” “老林,你有啥想说的?” 林蒙一时语塞,搜肠刮肚后,懊恼地道:“都被殿下说完了。” 朱厚照得意洋洋地站了起来! 如今,众人皆知,眼前的朱秀才便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竟是这样一副模样,和他们心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站在朱厚照身边的,自然是林蒙。林蒙容貌俊秀,却带着一丝凶狠,一看就让人不敢小觑。 沈傲觉得自己就像叶公好龙,心中毫无见到太子殿下的激动,只想好好睡一觉,而且非常饿。 那刘瑾几乎贴身跟随在朱厚照身后,成了他的影子。他不停地打着饱嗝,和太子殿下一样,他也跟着住在农户家里,吃着农户蒸的土豆泥,总能吃掉一大半,吃得肚子圆滚滚,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碗筷。 从回到太子身边开始,他总是摸着自己鼓起的肚子,不停地打着饱嗝,那种感觉,竟有些让人沉醉! 在这片广袤的田野上,一群读书人跨越了书斋的门槛,来到了农户的家园,这别出心裁的安排,正是林蒙的奇思妙想,将“知行合一”的理念付诸实践。 而这些农户,同样迫切需要知识的洗礼,他们需要学习如何耕种红薯,种植土豆,因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在关外这片急需人手的土地上,每一寸土地都蕴含着希望,而流民们也不能只是空有双手,所谓的赈济,若不能让他们自食其力,便失去了真正的意义。 于是,五百多人的队伍在朱厚照的带领下,肩负着改变命运的使命,他们拿着农具,虽然腹中空空,却步履坚定,跟随队伍向着北麓进发。 北麓,一片荒芜之地,曾经的土地贫瘠,碎石遍布,不适宜开垦,但随着土豆和红薯的引入,这片土地焕发出了新的生机,它不再是荒芜,而是可以产出粮食的宝地。 朱厚照虽然平日里骄纵,但面对农活,他却表现得一丝不苟,他挥舞着锄头,示范着如何翻地,一旁的刘瑾则负责教授农书。 没错,他读的是农书。 这是张信精心编撰,旨在普及到千家万户的农学知识。为了保证这些知识深入人心,人们在劳作的同时,也开始了这场知识的强行灌输。 如何翻地,如何育种,如何除虫,不同土地的灌溉技巧,一篇篇详实的内容,如同甘霖般滋润着每个人的心田。 那些流民们,吃饱喝足,能够安顿下来,已是感激涕零。他们本就靠卖力为生,垦荒对他们来说,不过是重拾旧业。 然而,最狼狈的却是这些读书人,他们饿得前胸贴后背,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他们想偷懒,但朱厚照的锄头挥舞不停,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 甚至,他还特意让读书人站在最前面,跟在他身边,以便于监督。沈傲与朱厚照的距离如此之近,朱厚照那恶狠狠的目光扫来,沈傲便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仿佛尿意都要涌上心头。 这是太子啊!就算今天将他打死,自己的父亲多半还得感激涕零。惹不起,那就只好忍气吞声。 况且,太子殿下亲自下田劳作,这个时候,谁敢偷懒?他们比太子殿下还要不如,难道真的想自绝于世吗? 沈傲打了个寒颤,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他心想:“爹,你这是要害死儿子啊!”可惜现在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他只能咬紧牙关,跟在队伍后面,努力地挥舞着铲子,模仿着身边人的样子,将碎石子铲到一边。 没过多久,他就已经汗流浃背,身上那精心涂抹的妆容早已花得不成样子,像一只花猫。但他顾不得这些,因为他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作响。 林蒙自告奋勇,作为同院长的他,肩负着督促的责任,提着鞭子穿梭在人群中,对于那些表现不佳的,他毫不客气地揪出来,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暴打。 在这片荒芜之地,哀嚎声此起彼伏,宛如丧魂落魄的悲鸣,而那声“我爹是谁”的呼喊,如同幽灵般忽隐忽现,来得突然,去得也匆匆,挨完一顿暴打后,那跌跌撞撞的身影又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咬牙切齿地拿起锄头,继续在烈日下辛勤劳作。 林蒙对这份教化众生的工作心满意足,他如同一位驾驭风云的王者,身为一位坚守正道的青年楷模,他深刻地感受到自己正在改变着这片土地,尤其是在启迪读书人心智的时刻,那份满足感油然而生。 午后阳光炽烈,饥肠辘辘的沈傲在太子殿下的一声“好了”中,如同筋疲力尽的老牛,几乎是一头栽倒在刚翻过的泥土里。 此刻,他早已顾不上身上的泥泞,像个濒临崩溃的沙袋般仰面朝天,任由阳光直射双眼,大口喘息着,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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