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意识渐渐清晰,一抬眼,就见莫清河面如死灰,一晃一晃地朝自己走来。 无奈自己全身气力已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来到自己脑袋旁,只需脚上长出一剑,就可瞬间让自己脑浆迸溅。 二人相顾,久而无言… 长安没能绷住,噗嗤一下就笑了:“你为什么还不下手?你不是很想杀我吗?” “你…你为什么要停下?”莫清河瞪着眼,绝望地说着。 “停…停下什么?”长安疑惑。 莫清河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招万里山河,接下来,你本该先那剑波一步,到我身边来斩我的……为何你却要忽然停下?!” 长安笑道:“因为我来的时候没休息好…身体早早就支持不住啦。否则现在躺在这里的,可就是你了…” 闻言,莫清河的呼吸变得急促,眸子中也渐显怒火。 “呀啊啊啊啊!”他抬起手剑,朝着长安竖劈下去,长安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噗”地一声,长安只觉额头有几点温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感受。 他试探性地眯开一只眼,看到莫清河口吐鲜血,眼中的愤怒也渐渐化为了不甘。 见状,长安咽了咽口水,惊恐未定:“你…你为何没下手?” 莫清河仰天长叹:“多年前,我就曾败在这万里山河之下,这么多年,我一直针对此招苦修,终于想出相抗之法。” “但到后来,却听闻那江寒突生变故,吾自是大为遗憾和不甘,本以为此生再无缘面此杀招,可哪承想,今日你…你…竟然…” 他说得气急败坏,恨不得将眼前的长安千刀万剐! 长安笑道:“既然如此,那您老不妨再等个几天,等我到时候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再让您接接看嘛。” 莫清河咬牙,“你等得起,可我却已等不起了……所以…,你还是…去死吧…” 说到最后,语气之中已有了惋惜。 长安看着他身上的血迹,也渐渐了然。 就在这时,一阵轻灵的脚步声愈发靠近,一纤瘦女子已挡在自己面前。 “老…老人家,求…求您不要杀他,好吗?”这正是云仙浮那羞怯怯的声音,她能将话说到这般地步,自是已鼓起了巨大的勇气。 莫清河看着她,忽然眼神一亮,连声道:“好,好,好,我不杀他,我不杀他。” “真…真的吗??”云仙浮激动地道。 莫清河拍了拍她的肩膀,正色厉言:“我是没机会再破此招了,所以这杀他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我…我…我???”仙浮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 莫清河点头,“你已是残月剑诀的传人,又是她的女儿,如此重任,自然要交到你这未来的苍月派掌门人手里。” 云仙浮受宠若惊,急忙摇手:“我…我只是来扶我…这位朋友站起来的,可并不想当什么…掌门啊。” “你是担心月疏寒她不认你,是吗?”他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红丝金包的香囊,轻声道:“你将此物交给她,他自然会明白这一切都是我的意思。” 云仙浮将手背后,连连摇头。 这时候,长安却缓缓开口:“你…还是答应他吧。” 云仙浮惊讶道:“可…可他是让我杀你啊。” “老爷子只想让你用残月剑诀战胜我的冥花神剑,不一定非要死人,也不一定非得做掌门的…”长安道。 “那…那好吧…”云仙浮面露难色,紧张兮兮地接过了香包。 莫清河微微一笑,“那小子说得没错,但若是可以,你还是将他杀了吧,哈哈哈哈哈!” 他撂下这句话,便转身而去,似是去同月莹莹吩咐话了。 云仙浮侧过头,忸怩地问:“你…你还能…自己站起来吗?” 长安笑道:“我气力几乎尽失,估计得你来拉我一把了。”说着就艰难地向她伸出了手。 云仙浮低着头,咬着唇,踌躇了好半天,一直到长安胳膊酸麻,她才道:“那……那好吧。” 她颤颤巍巍地抓住长安衣袖的一小角,用力一拉,就听“咔嚓”一声,长安的袖口直接裂开,白嫩的胳膊便赫然露出。 见状,云仙浮忙蹲下抱头,“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长安笑道:“我正好想换一件衣服,而你却给了我一个理由,如今我谢你还来不及呢,你道什么歉?” 云仙浮慢慢将头抬起,“真…真的吗?” 长安点头,又伸出手,“这一次,你就拉住我的胳膊,莫要松手。” 云仙浮盯着他白嫩的手臂,不由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这样…这样…” “你再磨叽我可能就要撑不下去了!”长安突然开口,吓得她一把就将长安拽了起来。 这一站起来,长安就感觉头脑一阵眩晕,摇摇晃晃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定。 迷迷糊糊地看见一旁的云仙浮,正拍着胸脯,努力地平复呼吸。 于是长安又笑着拍了拍她的背,道:“谢了啊。” 这一拍,让云仙浮险些晕倒,却也让长安兴奋了不少,身上的力气也渐渐多了起来。 他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走,放眼望去,四处都是从石顶落下的巨石。 远侧的莫清河,正蹲在地上同月莹莹交谈,其余的苍月派弟子要么晕倒在地上,要么假装晕倒在地上。 长安只轻蔑一笑,继续向前走,便看到一庞然大物正伫立于石台上,神情复杂地看着身旁那坐在桌前的老者。 云雁舒发现长安靠近后,脸上便只剩下笑容,“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厉害。” 长安被云雁舒拉了上去后,才谦逊道:“厉害的不是我,我只是一只唤灵老龟罢了…” “老龟自然也会有它的过人之处的。”云雁舒笑道。 “哼,你倒还挺会说话的。”长安边说边走,忽然发现前方的赵天人正口吐鲜血,却仍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一粒药丸。 “这…这是??”长安惊疑。 云雁舒叹了口气,“方才,他为救桌上的东西,后背被巨石砸中,当场口吐鲜血…怕是已经…” 闻言,长安只对面前之人肃然起敬。 “你…你过来,将这药丸服下。”赵天人虚弱地道。 长安不由分说就接过药丸,吞入肚中。 这一下,可给云雁舒吓得不轻,“你…你就不怕…” “不怕!”长安答得甚是坚定。 赵天人依旧面无生色,“将手臂给我。”长安毫不犹豫地就将手臂伸给他。 赵天人把着他的脉,眼睛变得愈发明亮,神情也渐渐拨云开雾,本以为他会笑,可等来的却是两行泪。 “终于…终于成功了。”赵天人喜极而泣,长安也终于如释重负。 “你…你们这是?”云雁舒疑惑。 “这是治疗瘟疾的解药,钱塘终于有救了。”长安的语气已比先前轻松了不少,那种一直绷着根弦的感觉,终于在此刻消失。 赵天人又递了张纸条给长安,同时又抓住他的手,郑重吩咐:“记住,要让…百姓知道,是我…赵天人救了他们、救了钱塘,而绝不是那张知民,咳咳咳咳!” 说到张知民,又气得吐出一口老血。 他都这样了,长安当然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你跟这张知民究竟有何仇怨?你都将他变成那副德行了,还这般恨他?” 闻言,赵天人是咬牙切齿,险些又吐血出来。 “好…好…既然我…已无力苟活,就由你们这群…狗官,来将…那畜生的丑事…昭告天下了…” 长安依旧是郑重点头,“好,你且说来。” 赵天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我与张知民本师出同门,我们…师兄弟间的关系,也一直是亲如…兄弟…” “后来,他因为…医术卓绝,被州府的官员赏识,引荐。常常出入于…那些狗权贵之间,慢慢的,也就积累了不少的…所谓人脉和威望。” “从不侍奉权贵的张知民,先前竟是这副模样啊。”长安感叹。 赵天人接着道:“而我,因为医术…始终都不及他,就只能在…民间开医馆,救助四方百姓…” “所以你就非常嫉妒他,才…”长安忍不住发问。 赵天人摇头否决,但眼中已隐约冒出火星子:“我们师兄弟,一直都……亲如兄弟,直到…那件事…” “什么事?!” 赵天人眉头紧蹙,正要开口,却险些又吐出一口老血…… “慢点说,慢点说。”长安连声道。 赵天人顿了顿,神情也变得痛苦万分,慢慢地开口:“时年,我已婚配,并育有一女……那…那日,他专程来…探望我,我心下…感动,外加本就兄弟情深,自然是…要热情款待……” “可…可那畜生,竟然垂涎于我妻之美色,是而故意将我…灌醉,又将我…妻子……”赵天人的神情已变得无比悲痛。 “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下去了。”长安无奈道。 赵天人抹了一把眼泪,“不,我要说,我要将这畜生的丑事,尽数…公诸于世!咳咳咳咳。” 他不顾劝阻,咬牙切齿,又接着道:“后来,他怕…事情败露,竟…竟用行医之术,将我妻女…残忍…杀害…分尸!” “噗啊!”说到这,赵天人又吐出一口血,目中所视,已愈来愈模糊。 “喂喂喂,你别着急啊,慢点来,慢点来啊。”长安急道。 气氛沉默… “可…可他为什么要留下你的命?”云雁舒忍不住发问。 赵天人的嘴唇已咬出血来,沉默了好久,才道:“因为他想…将这杀人的罪责,尽数都栽赃…到我头上。” 二人皆是一惊,云雁舒忙道:“所以他才故意用医术杀人。” 长安更是气得一拍桌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怎敢如此放肆!” 赵天人笑了,“哼,他可是…出入于官员间的“好”郎中,如何不能这般放肆?” “这………” 赵天人继续冷笑,“似他这种…攀权附贵之小人,要迫害…我这一介布衣,岂非和捏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长安已黯然垂首,不再多言。 赵天人叹了口气,“后来,我为躲官府抓捕,隐姓埋名,四处游荡,靠着所学医术,苟活至今…” 长安由衷地夸赞:“那你也挺厉害,竟能从官府手下逃脱那么久。” 赵天人冷冰冰地道:“并不是…我有多厉害,而是那群狗官…毕竟知道其中真相,若是强行…拉我对峙于公堂,到时候它们上面那狗官…若忽然良心发现,要去查查此案,岂不是将他们一起拉下水了?” “所以啊,我只要…像只老鼠一样…不张扬地活着,那他们对我的生死,也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长安愤愤道:“那张知民呢?继续逍遥法外?” 赵天人道:“这畜生…捅了这么大的篓子,那些狗官…自然不敢再留他。万般无奈下,他也只能为民施医,落了个“不侍权贵,只为百姓”的神医之名,真是何其可笑,哈哈哈哈哈。” “可这也让你有了复仇的机会。”长安道。 赵天人道:“不错,到了后来,他张知民去哪,我就跟到哪。直到前段时间,我在钱塘…遇到了同样受挫的画死灵大人,才得以借它之手,报了我这血海深仇。” 长安摇头感叹,“而你作为回报,就帮它在钱塘研制解药?” “不错,只要能助我解此深仇大恨,这点事又算的了什么?” 长安道:“可画死灵一心要研究解药,究竟是为了什么?” 赵天人眼睛一斜:“因为…它要杀一个人!” “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逼他…从湖心岛上回来,若他回来,便…会想方设法寻找解药,最后定能找到这里,并且…死在这里!” “若他没有回来,就说明…他已死了…” 长安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看来若不杀了爷大哥,这画死灵也无法回去交差啊…” 他又问:“那你们这么辛苦地研制解药?可有半点是真心为民的?” 赵天人得意地笑了,“将这些解药…高价卖给富商,既能谋得暴利,又可向世间证明…我赵天人不输他张知民,何乐而不为?” 听罢,长安收好解药的药方,无奈地站起身,道:“行吧,我会帮你申冤的。” 他环顾四周,又问:“对了,画死灵呢?怎么连它那小鬼徒弟也跟着不见了?” 云雁舒笑道:“或许是已被乱石砸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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