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的末端在挑起的疑问句里结束了，卡洛斯有些懒散地笑了一下，又觉得好像想起的那些事情都已经很久远了，时间早已替人掩埋了一切。他结束了话题：“我现在已经没有信仰了。”</p>
安缇涅又沉默了。</p>
他觉得这很没道理，信仰只有0和1的区别。假设魔族能信仰光明神，他并不理解为什么还能够在投入光明神的怀抱又脱离出来。</p>
但是心里又好像有另一股火焰燃烧起来了，是完全陌生的感觉——安缇涅忽然感到好奇。就像一个诱人不知不觉堕落的深渊，谁都知道很危险，可站在边缘的时候，确实也会感到兴奋。安缇涅知道很多堕落的案例，大多都从好奇开始。</p>
魔族的话都不可信，这是他从有记忆起就知道的某种真理。</p>
但眼前这只魅魔似乎有哪里不一样。</p>
安缇涅微微皱眉。</p>
他发觉自己是愿意听他讲那些半真半假的故事的。</p>
卡洛斯拨弄着铁链，贴在床边，勾搭到了床头的一个空水杯。他摸着杯沿，里面什么都没有，于是只好抬起头，看向安缇涅：“请问……”</p>
杯子飞了出去。</p>
与此同时还有装着水的水壶。</p>
安缇涅不屑于在这种小地方为难别人，他控制水壶，往杯子里倒水。</p>
清澈的水声在房间里格外明显。</p>
那一瞬间，卡洛斯不受控制地蜷缩了起来，无法描述的恐惧感吞没了他，瞳孔瞬间就放大了。</p>
“呜……”他咬紧牙关，肌肉不断收缩颤抖，手指曲张，青筋在白皙的手背上格外明显，连带着铁链也哗啦啦地响动。卡洛斯窝在床边，神智不清地微微摇头，好似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p>
安缇涅顿了一下。</p>
他不懂，方才还显得十分懒散的小魅魔，为何会忽然变现出极端的痛苦和恐惧。</p>
他伸出手，试图探究发生了什么。</p>
但他没能做下去，因为小魅魔抬起头，短暂地看了他一眼。</p>
那不能说是清醒的一眼，忽然爆发出的某种折磨似乎压垮了他的理智，但也因此逼出了灵魂更深处的东西。刺开懒散温和的表面，露出笔直坚硬的、可以划伤他人的内里。不像魅魔，只会让人想起凶猛的困兽。</p>
卡洛斯很少做决定，总是会给人一种让他做什么都愿意的错觉。</p>
但当他决定了什么，便谁也不能改变。</p>
“唔……”他用力闭了闭眼，把理智找回来，“抱歉，我现在可能有点害怕水的声音。”</p>
冷静，克制，乃至近乎冷漠地无视自己的痛苦。</p>
“应该不是什么问题。”</p>
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仿佛不愿意更多地展露自己脆弱的那一面。</p>
卡洛斯并不觉得自己会因为水牢就开始害怕水，所以大概是这脆弱体质又开始犯某种病的缘故。鉴于之前出现的怕光怕风毛病，估计过一段时间就自己好了——</p>
希望如此。</p>
卡洛斯小小地吸了口气，好看的眉皱起来，颇有些担心自己得了恐水症——可他应该没被奇怪的东西咬过——除了那只吸血鬼。</p>
总不会吸血鬼身上有病毒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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