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扶危看着她认真反驳的样子，忽笑了笑：“是不可能。”</p>
李楹脸色还是有些苍白，鱼扶危又换了一个话题：“对了，公主的伤，怎么样了？”</p>
“除了还是不能见日光，差不多快好了。”李楹道：“说起来，还要谢谢先生的诃梨勒果呢。”</p>
“区区诃梨勒果，对某而言，不算什么。”</p>
“先生是如何知道受伤的是我呢？”</p>
“崔少卿找我取医治鬼魂的药，他身边的鬼魂，还能有谁？一猜便猜到了。”</p>
“原来如此。”李楹点了点头，诚恳道：“先生大恩，我无以为报，日后先生有需要李楹帮助的时候，尽管开口便是。”</p>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尽是真率坦诚，她虽是鬼魂之身，但也是金尊玉贵</p>
的帝国公主，鱼扶危出身市井，一介商贾，向来被王公贵族轻视鄙夷，从未像这样被尊重过，他心中微微泛起涟漪，本不太正经的坐姿也不由端正起来，他直起脊背，垂首道：“公主言重了。”</p>
他顿了顿，忽又道：“公主乳名，明月珠么？”</p>
李楹愣了一下，她“嗯”了声，鱼扶危望着书房外的盎然春意，庭院中的玉兰树也开了花，莹洁清丽，如珠似玉，又如皎皎明月，鱼扶危说道：“明月珠~很好的名字。”</p>
李楹抿了抿唇，明月珠是她的乳名，她并不习惯其他男子这般唤她，鱼扶危也感觉到了，他敲了敲头：“对不住，某又唐突了公主。”</p>
说罢，他便从织锦荷包中取出一个宝珠，宝珠刚拿出来的时候，流光溢彩，光耀夺目，李楹不由问道：“这是何物？”</p>
“佛舍利。”</p>
李楹倒吸一口冷气：“佛舍利？”</p>
佛舍利，相传是佛骨所化，太祖皇帝从摩掲陀国迎过一次佛骨，据说当日幡华幢盖，香花鼓乐，万民相迎，盛况空前，佛舍利自此供奉于长安法门寺中，没想到，今日会出现在鱼扶危手中。</p>
鱼扶危道：“这并非是法门寺那一颗佛舍利，而是某从毗舍离国购得，公主魂魄受创，将此佛舍利佩戴于身上，便可复旧如初。”</p>
李楹下意识推辞：“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p>
鱼扶危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李楹会推辞，他说道：“公主若觉的太贵重的话，便拿等价之物来换吧，太后焚烧给公主的祭品甚多，这价钱，公主应出的起。”</p>
李楹没想到鱼扶危会这般回答，她怔了一怔，但转念一想，以价换物，她再推辞的话，倒显得矫情了，于是她落落大方点头：“先生说的是，我出的起，那这佛舍利，我便收下了。”</p>
她接过佛舍利，佛舍利触到手指那一刹那，一股暖流流淌至四肢百骸，她能感受到受创的魂魄慢慢好转，失去的念力渐渐回复，李楹欣喜道：“多谢先生，报酬我会托纸婢送到先生府中。”</p>
鱼扶危见她嫣然含笑，似玉如花，心中不由一动，有心想说这佛舍利，送给李楹又如何，但又怕李楹不收，于是狠下心肠道：“公主言重了，某与公主各取所需罢了。”</p>
一声各取所需，却让李楹想起了那日崔珣说的：“你我各取所需，事成之后，便扬镳分道。”</p>
她眼中的欣喜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心事重重的郁色，鱼扶危见她突然变了神色，于是问道：“公主有心事？”</p>
李楹没回答，只是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偏偏这次鱼扶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为崔珣？”</p>
李楹被戳破心事，愣怔了下，她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道：“我有时候并不明白，为何会这样。”</p>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为何她会这样，还是为何崔珣会这样。</p>
鱼扶危没听懂，但他也不打算听懂，他正色道：“某并不知公主为何要留在崔珣府邸，也并不知公主有何事需要崔珣帮忙，但某有一诤言，不得不讲。”</p>
他一字一句道：“公主需，离崔珣，远一些。”</p>
李楹听罢，却只道：“我知道先生想说什么，先生想说崔珣名声不佳吧，但或许，先生多虑了。”</p>
鱼扶危没有想到李楹会是这种回答，他略微懵了下，回过神来，又继续劝说：“公主只知崔珣名声不佳，但却不知道崔珣具体做过些什么事吧？崔珣此人，少时便乖戾阴骘，他父亲崔公说他性桀逆放恣，喜怒不定，他不屑科举，十四岁入天威军，想以军功登朝入相，在天威军呆了三年后，便是落雁岭一战，那一战，天威军全军覆没，主帅郭勤威还被传首突厥十八部，只有崔珣得活，有传言说他降了突厥，还做了突厥公主阿史那兀朵的入幕之宾，这才保住性命，圣人恼怒，崔公也以为耻，将他从族谱除了名，如此过了两年，崔珣突然从突厥回来，身为大周叛徒，自然被关进大理寺待斩，但不知何故，太后将他救下，他又故技重施，做了太后的入幕之宾，从此步步高升，成了四品察事厅少卿，这几年，崔珣为太后诛锄异己，构陷良臣，所罗织的冤狱不下百起，冤杀之人不下万人，长安城人人恨不得食其血啖其肉，如此奸佞，公主还是远离为好。”</p>
李楹静静听完，只问了句：“你说的是真的吗？”</p>
鱼扶危愣住：“自然是真的。”</p>
李楹却轻轻摇了摇头：“不是真的。”</p>
鱼扶危大急，正欲再劝，忽听到一声清冷声音：“鱼扶危，你在我府中，说着我的坏话，不太好吧。”</p>
鱼扶危和李楹齐齐循声望去，只见崔珣立于浮雕木门一侧，身如修竹，霞明玉映，冷冷看着鱼扶危，鱼扶危也不惧，哈哈笑了一声，他站起，作揖道：“还请崔少卿海涵，某还不想去尝试察事厅的刑具。”</p>
崔珣薄唇微抿，他敛去眸中愠色：“你今日来见我，所为何事？”</p>
“某不是来见崔少卿的。”鱼扶危望了眼李楹，笑道：“某是来见永安公主的。”</p>
李楹一怔，鱼扶危道：“佛舍利公主已收下，某先行告退了。”</p>
说罢，他便又对李楹作了一揖，然后便施施然离去。</p>
李楹有些尴尬，她握着手中佛舍利，对崔珣道：“对不住，我没料到他会说那些话……”</p>
“你不需和我致歉。”崔珣淡淡道：“反正那些话，也伤不了我分毫。”</p>
他抛下这句话后，便转身欲回自己卧房，李楹有些着急，她唤住他：“崔少卿留步。”</p>
崔珣回头，李楹看着他冷若冰雪的面庞，她鼓了鼓勇气，声音很轻，但却很坚定的问：“崔少卿，其实，你从未投降过突厥，对不对？。”</p>
第15章 </p>
崔珣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眸中神色平静，李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快速说道：“你若投降了突厥，惠妃根本就不会那般对你，还有……还有你身上的旧伤，也不会那般严重，所以，是世人误会你了，你根本没投降过突厥，是不是？”</p>
崔珣终于开了口，但却并不是回答李楹的问题，而是面色冷淡着说道：“是与不是，干卿何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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