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徐徐说着:“阿娘,你以前总教我,公主受万民供养,也要还之万民,我做到了,可阿弟呢?他是皇帝,他受万民供养,受万民尊崇,他还之万民了吗?他没有!他反而,将他的万民,送到突厥人的铁蹄之下践踏!阿娘,你告诉我,这样的阿弟,他凭什么做我的阿弟?”</p>
太后神情纠结,她泣道:“明月珠,你不要说了!”</p>
“阿娘……”李楹忍着心中难过,继续说道:“你是大周的太后,你不仅是阿弟的母亲,你还是天下人的母亲啊!天威军的儿郎,六州的</p>
百姓,他们,都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可以,纵容一个孩子,去伤害其他的孩子呢?阿娘,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啊……”</p>
她的话,让太后愈发怔愣,是啊,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啊!</p>
一阵又一阵火烧般的疼痛自胸口涌来,李楹只觉晕眩感愈来愈重,她拽住衣襟,喘息着,对太后道:“阿娘,明月珠要走了,以后,也不会回来了……阿娘是大周的太后,以后,要做天下人的母亲……”</p>
她的身影越来越淡,太后慌乱地扑上去抱她:“明月珠,不要走!你不要再离开阿娘!”</p>
但是她怀中的爱女身体却渐渐消失不见,李楹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p>
“阿娘……保重……”</p>
“来生……明月珠还想做阿娘的女儿……”</p>
怀中的身体彻底不见,太后的臂弯空落落的,她知道,她的女儿,彻底消失了。</p>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p>
大周的太后,伏在地上,失声痛哭。</p>
当清晨的第一缕晨光从窗棂映入寝殿的时候,在殿外等候了一晚上的宫女,心中惴惴不安,一个宫女终于忍不住,敲了敲紧闭的香樟木门,但寝殿内还是一片寂静。</p>
宫女们面面相觑,每个人心里都在想,太后不会出事了吧?</p>
一个宫女吓到推开门,却见太后枯坐在乌木地板上,紧紧握着一个牡丹五色锦荷囊,眼睛红肿,似乎一夜没有合眼。</p>
乌泱泱的宫女惧怕地跪倒在地:“太后恕罪,婢子不是有意叨扰太后……”</p>
但太后的声音却格外平静:“起来吧。”</p>
宫女们战战兢兢地起身,一个胆大的宫女抬眼一看,却吓得叫出了声。</p>
不过一夜,太后本乌黑如瀑的青丝,全部变白了。</p>
大周的太后,居然一夜白头,所有宫女都吓到重新跪倒在地,抖如筛糠。</p>
太后握紧手中荷囊,徐徐起身,她眼眸神情虽然依旧痛楚,但显然,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p>
第156章 </p>
神龙殿中, 隆兴帝也一夜未眠。</p>
不知为何,昨夜他格外心慌,就算有惠妃盔甲陪伴, 他还是难以入睡,天光之后, 他歇了今日的朝会, 反正他已经是个傀儡了, 上不上朝又有什么区别。</p>
皇后听说他身体抱恙后, 巴巴赶来看他, 这个温柔美丽的妻子是真的关心自己的丈夫, 还特地亲手炖了厚朴人参汤带过来给他,奈何隆兴帝看到她就厌烦, 他瞥了眼厚朴人参汤,说道:“这不是你一个皇后该做的事情。”</p>
皇后心中有些委屈,但仍忍着委屈,柔声劝说他当心身子,这个女人,无论他是失去权力的傀儡, 还是掌握权力的皇帝,她对他都始终如一。</p>
太后选人的眼光没有错, 是他错了。</p>
他此生都不可能爱上太后挑选的女人。</p>
皇后劝说时, 忽宫人来报,说太后来了。</p>
母子人伦, 一直是隆兴帝去蓬莱殿见太后,太后还从没来过神龙殿, 隆兴帝和皇后都略微诧异,正在此时, 满头白发的太后在宫人的搀扶下,颤巍巍走了过来。</p>
皇后惊讶地捂住嘴,太后没有和她解释,只是挥手让宫人将皇后带下去。</p>
偌大的神龙殿,顿时只剩太后与隆兴帝二人。</p>
山雨欲来,风满楼。</p>
隆兴帝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他环顾四周,脸色发白,然后才去扶太后:“阿娘,你的头发怎么了?”</p>
太后一把挣脱他的搀扶,她盯着他,似哭非哭:“菩萨保,天威军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参与?”</p>
隆兴帝愣了下,他反应过来后,斩钉截铁道:“没有!”</p>
“真的没有吗?”</p>
“没有!”</p>
隆兴帝有些激动,他来回踱步:“阿娘,是谁在你面前进谗了?崔颂清?薛万辙?哼!他们想救崔珣,居然来污蔑朕!”</p>
“没有人进谗!”太后提高音量道:“而是你根本解释不清你的起居注,你也解释不清王暄之死!”</p>
“朕如何解释不清了?朕早说了,起居注那句话,乃是想停了青州进贡才那般说的,王暄之死,是惠妃一人所为,和朕有什么关系?”</p>
太后悲哀地看着他:“菩萨保,你是把阿娘当傻子吗?你把那些三甲进士当傻子吗?你把天下人都当傻子吗?”</p>
“朕没有把任何人当傻子,朕没做就是没做!”</p>
隆兴帝死不承认,太后苦笑两声,她扶着绘着朱白彩画的墙壁,颓然坐倒在紫檀案几前,一缕白发自簪好的发髻垂落,显得她格外苍老凄凉,她徐徐说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让三司去查,把那段时日的起居注都调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查,再将当时伺候你的宫人都找出来,一个一个地问,总能查出端倪的。”</p>
隆兴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阿娘,你说什么?”</p>
“你不是说你没做过吗?既然没做过,你怕什么?除非你有做过!”</p>
隆兴帝咬牙,他蓦地跪倒,膝行到太后面前,恳求道:“阿娘,你不能这样,朕是皇帝啊!你让人去查皇帝?你难道一点脸面都不给朕留吗!”</p>
“是吾没有给你留脸面?还是你自己没有给自己留脸面?”太后厉声道:“吾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有没有参与天威军一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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