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连翘屈膝施礼。</p>
成蔚然点了点头，引着沈连翘从侧门入府。</p>
府内布置得并不奢华，却处处心思机巧。</p>
树木山石与流水短桥相映成趣，白色的墙面灰黑色的砖瓦，令人心情舒展。</p>
丞相的故乡在苏杭那边，想必刻意如此建造。</p>
成蔚然把沈连翘引至花房，在那里仔细验看过首饰，便从荷包里拿出银两结账。</p>
“辛苦掌柜跑一趟。”</p>
她笑着收好发簪，神情愉快。</p>
“感谢昨日小姐帮着吆喝，”沈连翘又递上一片银花钿，“这是金楼赠送的，算是谢礼。”</p>
成蔚然抿唇笑笑，大大方方接过去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啦。”</p>
沈连翘起身告别，正要离去，忽然听到花房外传来很大的动静。</p>
一个姑娘向这边走过来，身上珠光璀璨，身后跟着四个丫头，两个婆子，一群人浩浩荡荡进来花房。</p>
为首的姑娘先斜睨沈连翘一眼，再把视线落在成蔚然身上。</p>
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吐了口气道：“你昨日也见了双龙戏水？”</p>
双龙戏水……</p>
说的是昨日赏花宴的事吗？</p>
沈连翘默默退到一边，见成蔚然先施礼道：“姐姐。”</p>
再回答道：“妹妹站得远，没有看清。”</p>
“那就是了！”成家大小姐随意坐下，一面折下月月红的花朵，一面有些不满道，“都怪娘昨日不让我去，结果那么大的神迹，没给我看到。刚才奉常家的小姐过来，还同我显摆来着！”</p>
成蔚然道：“昨日吓到不少小姐，有几个四处奔逃的，妆发凌乱被人笑话。姐姐不去也好。”</p>
“你懂什么？”成家大小姐疾言厉色道，“奉常大人昨晚在司天台占卜吉凶，说这是天下大安之兆，说京都有潜龙藏于街巷间，这几日便要好好查探。过会儿等爹下朝回来，肯定也会说这个事儿。这么大的事，本小姐竟然没有亲眼见到，真是气死我了！”</p>
沈连翘抬头看了成大小姐一眼。</p>
原来如此。</p>
昨日赏花宴本来就是为皇后主办，出了“双龙”的事，必然会呈报到皇帝面前。</p>
奉常大人是专司占卜问卦的，又奉命在司天台观星，得了大吉之兆。</p>
现在说潜龙藏于街巷，找来找去，说不定就会找到孔佑吗？</p>
皇帝掐断了他想要靠审讯招供查明真相的路，他便另辟一条路出来。</p>
耳边传来成大小姐的抱怨，成二小姐草草应对着，直到成大小姐起身离开。</p>
走之前，她又瞥了沈连翘一眼。</p>
“别什么人都往家里带。人有贵贱之别，就比如嫡庶有分，比如官商不同。他日出事，别怪姐姐没警告过你。”</p>
当成大小姐带着一群人离开后，成蔚然对沈连翘歉意地笑笑。</p>
“姐姐霸道惯了，我不是不能跟她吵架，实在是想赶紧把她送走。”</p>
而且她是庶女，虽然性子泼辣，也要顾及主母的颜面。</p>
“没关系的，”沈连翘笑着往外走，“还指望着小姐带大小姐多去金楼逛逛呢。”</p>
成蔚然应下来，把沈连翘送到门口时，忽然又唤她。</p>
“你叫什么名字？”她眼神闪亮，神情热忱。</p>
“连翘，”沈连翘答，“你呢？”</p>
“蔚然，”对面的女子露出虎牙道，“蔚然成风。”</p>
蔚然成风。</p>
这个成语，沈连翘学过。</p>
“你的朋友多吗？”成蔚然的手在门框上轻轻触摸着，抿唇道，“我觉得你蛮有意思。”</p>
“小姐也有意思，”沈连翘笑得露出酒窝，“小姐常来金楼找我呀。”</p>
果然就是个小财迷吧。</p>
成蔚然对沈连翘摆手，看她消失在甬道，突然觉得有些异样的情绪蔓延。</p>
像是被困在牢笼中的鸟，看到有蝴蝶飞过时。</p>
到月底时，沈连翘终于攒够了银子。</p>
金楼的分红再加上她之前攒下的，零零碎碎凑了五两。</p>
去寿材铺买了一口棺材，又置办了一套寿衣，找人抬着，沈连翘回家去。</p>
爹的尸体已经停在外乡好几个月了。</p>
初夏的天越来越热，得入土为安了。</p>
好在爹有儿子。</p>
沈大河正坐在门口晒太阳，嘴里嚼着一根草。</p>
见沈连翘回来，又抬了一口棺材，他顿时跳起来。</p>
“谁死了？”他大惊失色道。</p>
“没人死。”沈连翘黑着脸回答。</p>
“那是你想让我死？”</p>
沈大河就要骂街，沈娘子从里面跑出来，一巴掌把他掴在地上。</p>
“你个浑人！”她骂道，“又欺负你妹妹？快给你妹妹磕头！”</p>
自从严管家三番两次拜访沈家，家里的人已经怕极了沈连翘。</p>
沈连翘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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