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孔佑看向跪在地上一直没有说话的沈连翘，“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p>
“兄长尽管说。”刘礼道。</p>
“沈氏涉及宜阳驿站刺杀钦差一案，在这里受审。不知案子怎么样了，今日我能否带她回去。”</p>
他神情真挚，又看向京兆府府尹汤瑞。</p>
“这个啊……”汤瑞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刘礼。</p>
这里都是刘礼说了算，自己不过是个陪审的。</p>
如今竟然冒出一个皇太孙来，汤瑞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块冰，化掉消失。</p>
刘礼沉思片刻道：“沈氏实乃良氏遗孤，兄长你知情吗？”</p>
孔佑眉心微蹙有些惊讶，旋即又点头道：“若江州良氏并非刺杀我父王的真凶，沈氏自然无罪。”</p>
魏光嗣上前一步道：“本官呢？本官就白白给人刺杀了吗？”</p>
今日这魏光嗣倒是跟孔佑势不两立了。</p>
刘礼只能再劝说他道：“若能获准审问太尉，自然把大人您的案子再过问清楚。”</p>
那就是可以带回去。</p>
孔佑这才放下心。</p>
这姑娘不知道怎么了，大堂内热火朝天舌战连连，她却一直垂着头。</p>
她平日不是这样的。</p>
平日她喜爱说话，伶牙俐齿聪明机灵。</p>
“沈掌柜，”孔佑单膝跪地，扶住沈连翘道，“可以起来了。”</p>
沈连翘没有应声。</p>
她勉力支撑的头努力抬起来，唇角含着血丝，眼睛半睁还闭，把手撑在地上，想要起身。</p>
可她保持跪姿已属勉强，想要起来却使不上力。</p>
不知道是不是哪根骨头或者筋脉被杀威棒打断，沈连翘只觉得疼痛无力无法控制身体。</p>
“怎么了？”孔佑注意到她的异常，也注意到了她唇边的血迹。</p>
“东家……”沈连翘的声音很虚弱，像是枯萎的花在风中低吟，“我疼……”</p>
“我们被打了，”周长安忍不住道，“打到吐血。”</p>
打到吐血……</p>
孔佑扶着沈连翘的手忽然僵硬。</p>
一寸一寸，他的手离她的衣襟远了些，下意识觉得或许她身上的每一处，都是伤口。</p>
“谁打的？”</p>
孔佑问道，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p>
“兄长勿怪，”刘礼倒是承认得干脆，“本王只是想快些结案罢了。”</p>
孔佑示意周长安扶住沈连翘，他自己则站起身来。</p>
“借一步说话。”他温声道。</p>
说是借一步说话，其实也不过是走到公案后，走得离人群远些，离官差远些。</p>
“兄长你不会是生气了吧，”刘礼边走边道，“本王这就向你赔罪。”</p>
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笑。</p>
见过孔佑抱这姑娘，知道兄长看重她，但只是打了一棍而已，死不了人。</p>
孔佑用到他的地方还有很多，大可不必为这件事同他较劲。</p>
一个女人而已，就算是良氏遗孤，又如何呢？</p>
然而走在前面的孔佑忽然转身，一拳打在刘礼脸上。</p>
拳风劲烈，速度极快，一拳打得刘礼哀叫着向旁边摔去。他摔在公案桌腿处，把整张桌子撞飞。</p>
孔佑还要再打，事先已察觉不对的魏光嗣拖住了他的胳膊。</p>
“百姓都看着，成何体统！成何体统！”</p>
公堂内乱成一团，刘礼在汤瑞的搀扶下起身，抹去唇角的血水。</p>
“兄长为何如此？”他脸上没有愤怒，只万分委屈道。</p>
他要在百姓瞩目之下，让人知道他是有理有据宽宏大量的人。</p>
而那个先太子的骨血，已经在民间长成冲动易怒的混蛋。</p>
“为了快些结案。”孔佑道。</p>
他说着越过人群，走到沈连翘身边，同周长安确认了她身上伤口的位置，便小心翼翼把沈连翘托抱而起。</p>
“我们回家。”怀中的女子眉心紧蹙闭上眼睛，孔佑温声安慰道。</p>
回家，明日早朝，还有一场大戏。</p>
你先回家，回到我能看顾保护的巢穴。</p>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p>
汤瑞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晋王刘礼神情淡定。</p>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吐出口中血水，突然想起了什么。</p>
怎么办？</p>
刘礼突然着急起来。</p>
跟楚楚主人见面的日子要到了，竟然受了伤。</p>
同七年前那样，受了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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