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大多都是健忘的，不管对方曾经为自己付出了什么，转身就忘了。</p>
宫宴的前一日，一个打扮朴素的女人敲响了大梁使馆的门。</p>
她手里拽着一个身穿新衣的小姑娘，对门房道：“我是你们郡主的娘，快让我进去！”</p>
沈家娘子坐在大厅里，看见沈连翘姗姗来迟，却没有表达不满。</p>
“连翘，”她喜滋滋地起身，扯着沈连翘左看右看，“眼睛怎么肿了？这里的饭吃得习惯吗？你看娘给你带来了什么？”</p>
她打开食匣，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鸡蛋茶。</p>
“前些日子你家东家……”沈家娘子欲言又止，叹息道，“娘怕你哭坏了嗓子。赶紧喝一口，别耽误了大事。”</p>
沈连翘把鸡蛋茶放在一边，从几案上挑几样蜜饯递给沈红芍，问：“你怎么也来了。”</p>
“是娘……”沈红芍垂下头，有些局促。</p>
沈家娘子趁势把沈红芍往前拉拉。</p>
“连翘，娘听说你找到了好夫婿，高兴得一宿没睡。红芍昨日过完生辰，已经十四岁了。十四，可以议亲了。娘想着，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给她寻个好婆家。”</p>
她说得激动，似乎已经能看到自己的女儿嫁入公门王府的场景。</p>
沈连翘心中有些内疚。</p>
她忘记了红芍的生辰，这还是第一次。</p>
但她特意去京兆府脱离沈家户籍，就是为了出事后不连累沈家。如今要她给沈红芍找婆家，恐怕她没有精力，也不想那么做。</p>
婚嫁之事最好是两情相悦，其次要门当户对。</p>
明日若她死在宫宴上，妹妹还有什么人能够依仗呢？</p>
沈连翘心中酸涩，握了握沈红芍的手道：“如今姐姐还未嫁入王府，没来得及认识各府女眷，自然没办法给你讲亲事。红芍你先回去等着，好吗？”</p>
她说完回到小院自己房里，取了一支金簪送给沈红芍。</p>
“十四岁该行‘及笄’礼，用发簪绾起头发。这支金簪是姐姐送给你的及笄礼物，小心别被沈大河偷了去。”</p>
沈红芍羞涩地接过金簪，小心翼翼捧在手中，唯恐掉落。</p>
沈家娘子虽然有些眼馋那金簪，到底没有开口要东西。</p>
“这也太贵重了，她怎么戴得起这个？连翘你，不还插着鱼骨簪吗？”</p>
沈连翘笑笑道：“我这支鱼骨簪，是十四岁时，娘给我做的啊。”</p>
“亏你还记得。”似乎是想起以前凄惨的生活，沈家娘子有些伤感，“等你进了王府，可别忘了你妹妹的婚事啊。对了，记得让娘参加你的婚礼，”她嘱咐道，“王府的人不认识娘，别让娘被赶出来。”</p>
沈连翘低声应了，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有些失神。</p>
大梁使团的人郑重其事地把沈家娘子送出使馆。</p>
她们刚刚走出角门，就见门外停了一辆马车。</p>
晋王刘礼从马车上走下来，沈家娘子正惊讶眼前锦衣华服男人的美貌，沈红芍已经吓得屈膝施礼。</p>
“晋王殿下。”</p>
她的声音透出几分胆怯，和几分乍然相见的喜悦。</p>
刘礼打量沈红芍一眼，露出和煦的笑容。</p>
“是沈二姑娘，得空来看你姐姐吗？”</p>
沈家娘子瞪大了眼睛，又觉得自己失礼，连忙退后好几步，屈膝道：“晋王殿下。”</p>
“这位是？”刘礼第一次见到沈家娘子。</p>
沈家娘子很想介绍自己是沈连翘的娘，又想起沈连翘是以良辰的身份同晋王成婚，顿时有些失落。</p>
五味杂陈中，她听到刘礼温和的声音道：“原来是本王未婚妻子的养母，久仰。”</p>
沈家娘子抬起头，她的神智渐渐回归，收起脸上散开的笑，恭敬道：“是奴家有幸与郡主结缘数载。”</p>
是吗？</p>
刘礼想。</p>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沈连翘时，她被打成什么样子。</p>
一个好母亲，是不会让养女被儿子虐待的。</p>
今日她卑躬屈膝的样子，不过是因为沈连翘的身份变了。</p>
欺软怕硬、扒高踩低，世上太多这样的人。</p>
“你们来得正好，”不管心中怎么想，刘礼脸上含笑，“本王正好有件事情，想请二姑娘帮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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