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连翘还要啰嗦，便见他们已经来到供奉父母牌位的正厅。原来孔佑走那么急，是要把她拉到这里。</p>
取出线香点燃，孔佑施礼后跪在蒲团上。</p>
“伯父伯母，”他神情郑重，宛如在祭告天地，“连翘原名良辰，是你们的孩子。孤原名刘琅，受伯母庇护得以存活。孤今日求娶良辰为妻，像父亲那样保护她，像母亲那样爱惜她，像百姓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负她。谷则同室，死亦同穴，荣辱与共、白头相守。若违誓言，国祚衰微。”</p>
这是重誓，是押上了国运的重誓。身为大周天子，这是最重的誓言。</p>
沈连翘连忙跪下，用手去捂孔佑的嘴。</p>
“快收回去，收回去！不能这么说。”</p>
孔佑却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叩首。</p>
“孤能做到，为何不说？”</p>
沈连翘眼中泪光闪烁，撇着嘴道：“就算你说了，我爹娘就同意吗？”</p>
他们看着飞升向上的青烟，那些烟尘聚集在房梁下，像是在凝视，又像是守护。过不多久，青烟无风而动，渐渐消散了。</p>
“他们答应了！”</p>
孔佑把沈连翘高高抱起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他额前的冕旒飞扬开，再落下时，白色的东珠分明映照出孔佑眼中的泪光。</p>
“翘翘。”年轻的天子仰起头，看着被他抱起的姑娘，眼神闪亮神情缱绻，“我们有家了。”</p>
无论是幽州的孔家还是洛阳的孔家，都不是他真正的家。</p>
他的家在大周皇宫，他的家里要有他心爱的姑娘。</p>
纳采的礼物一件件送进使馆，崔敬忠拿着礼单点看，走到大门口，却见有辆马车候在角门外。</p>
驾车的是个清俊爽朗的年轻人，看到崔敬忠，连忙手持拜帖求见郡主。</p>
“鄙人幽州孔云程，特携舍妹前来拜谢郡主。”</p>
崔敬忠听说过孔云程的事，闻言与他寒暄几句，推脱道：“小哥看看围在使馆外的卫尉军就该知道，郡主此时正在见客。小哥要么改日再来？”</p>
能让卫尉军搞出这种阵仗的，不是陛下又会是谁？</p>
孔云程谦逊地赔笑道：“无妨无妨，我们等在街对面，等郡主闲下来，再来求见。”</p>
听对方这么说，崔敬忠也没有客气。他眯眼看着对方把马车赶去街对面，转身进家。</p>
吉礼真多，他得好好点看，在心里掂量一番，再添上足够分量的嫁妆才好。大梁国君萧闲不在，他也不能让对方觉得，郡主没有娘家人。</p>
待在马车里的孔花妩有些生气。</p>
“怎么架子这么大了？见都不给见！”</p>
孔云程把车停在槐树下的阴凉处，安抚妹妹。</p>
“说不定陛下在里面，我们少安毋躁，等陛下走了，再进去。”</p>
“陛下怎么会在？”孔花妩摇头道，“今日是登基大典，那个典礼我知道，能把人折腾得累死。这会儿典礼刚结束，不在宫里歇歇，来这里做什么？”</p>
孔云程但笑不语，他们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见卫尉军变换队形向使馆正门聚拢。</p>
孔云程抬头看去，果然见孔佑携着沈连翘的手，从里面走出来。他扭过头假装没有看见，孔佑的视线却落在他这边。</p>
“那是……”孔佑问蔡无疾，“云程？”</p>
“是，”蔡无疾道，“他们来拜谢郡主。”</p>
沈连翘看了马车一眼：“哦，不必谢我，昨日我虽然带人前去帮忙，找到孔小姐的却是陛下。还是让他们去谢陛下吧。”</p>
孔佑轻轻揽住沈连翘的肩膀，抬头刮了一下她娇俏的鼻梁。</p>
“瞧，还气着。那就让他跟我进宫吧，我正好也有话同他说。你累了一日，该歇歇了。”</p>
孔佑钻进马车，蔡无疾亲自去知会孔云程。一行人马向宫中去，这一条宽敞的道路，也将是用来迎亲的道路。</p>
孔花妩悄悄掀开马车车帘，看向远处孔佑的马车。</p>
“佑哥哥……”她轻轻唤着，泪水盈眶。</p>
注：孔佑的誓言化用了《诗经·王风·大车》：“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意思是：“我指日为誓，今生活着的时候，如果不能结为夫妻同居一室，那么死后我也希望和你合葬在一个墓穴中，日后，当你对我的话有怀疑时，请抬头看看天上永不消逝的太阳。”“谷”是生存的意思，孔佑是化用，意思是生死都要在一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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