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晔正在发散的思维被郎翌宁的话引了回来,晓得自家老爹准备挟着百姓的拥戴开始使手段了,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柳士元的话里并没有透露出过多的信息,这是准备唱哪出? 郎翌宁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正在腹诽,他只知道柳士元有几件话已经露出马脚了,自然不会放过:“柳士元,本官会对你的诉求一一解答,但我也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望你能给本官解惑!” 柳士元看着一本正经的郎翌宁,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又得罪他了,只好拱手道:“请大人明言。” 郎翌宁心道:老的要娶小姑娘,小的却觊觎妇人,这父子俩还真是极品。悠悠开口:“第一,你状告秦二无故殴打你,并且当众污你名声,对吧?”见秦二要争辩,示意他不要多嘴。 “没错,我好心探望,甚至还愿意舍药相救,他却对我拳脚相向,言语无状!” 听到舍药相救几个字,郎翌宁心头一丝想法更加笃定,断然道:“本官在接到消息后派人前往,看到的是你俩互相殴斗,并非秦二单方面殴打你,你的证词与事实可不相符。” 柳士元听到郎翌宁明显偏向的话语,知道他要找自己麻烦了,但仍然不惧:“正是受到殴打后,小生才予以还击,大汤律法难道不允许自卫反击?” “这必然是允许的,但你有何证据证明是秦二先殴打的你?另外,假设你所说属实,的确是秦二先出手殴打你,那么他是为何出手打你的?” 人群中也传来笑声:“就是,是你主动跑到别人家里的,秦二吃饱了撑的没事打你?” 郎晔失笑出声,老爹也是老狐狸一只,知道这事反正没有他人在场,想怎么编排都没事,你不是说秦二打你么,你倒是拿出证据啊。秦二倒是知道的确是自己先动的手,但现在明显县令大人在为自己主持公道,自然不会傻到给对方去作证。 柳士元为了形象,当然不能让自己找寡妇的事情被落实,这时倒是想不出话来回了:“那、那就算是殴斗,大人你也应当打他板子。” 刑名师爷接口道:“大汤律,当街械斗者,视情节轻重予以惩处。故意致人死者,判斩,加功者绞;致人伤残者,杖一百流三千里;无重大伤情,可凭是否故意施以杖刑或酌情处理。” 郎翌宁笑问:“柳士元,你与秦二属于何种范畴?” 柳士元自是知道秦二虽然先动手,但不是无故打自己,这事不能说,当即说道:“那这事就算了,那秦二作为我家佃户,拖欠佃租该如何论处?” 说到这个,郎翌宁刚才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看他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没好气道:“柳士元,你刚说秦二未能保住你家田地,我来问你,你家田产所在何处?” “费县。” “费县现在什么情况?” “被洪水淹了啊。” “田产呢?” “田产当然被淹在水下了。” 郎翌宁朝桌上一拍:“田产虽被洪水淹没,但仍在原处,何来秦二未能保住你家田产之说?因为洪灾,费县百姓流离失所,家都舍弃了,你还怪佃户没能给你们交租?还有,此次水患泛滥之地,朝廷都已经予以免除两年的赋税,你们柳家还要收租?胆子可真不小啊。” 围观群众也是义愤填膺的,这种天灾还逼人交租,这是人干的事?说话自然就不惯着了:“朝廷免税柳家收,柳家连这便宜都敢占?” “柳家这是要上天啊?” 柳士元毕竟是秀才不是官,哪知道朝廷的免税政策,听到这话吓得脸都白了,跟朝廷政策对着来,自己不会给柳家惹下大祸了吧? 郎翌宁不管他吓没吓着,自顾自道:“不管此事真假,本官帮你记下了,少不得择个时间找柳洪好好聊聊。我南安县小,可别耽误柳家收租子。” 柳士元不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下子给抓了把柄,还把父亲牵扯了进来,少不得一顿骂了。听县令的语气,可能还会将柳家从南安赶离,更加忐忑起来,自家财力雄厚的确可以搬至别处,但此刻到处都是洪水,如何能渡得过去?赶忙陪着小心道:“大人,小生一时胡言乱语,怎么可能这个节骨眼上催人收租呢,柳家自迁来南安,得大家不少帮衬,正思量着拿出积蓄为大家办点实事呢。” 郎翌宁目光微敛:“哦?这倒是好事。” 柳士元眼看有戏,连忙接上:“柳家自是愿意为南安百姓略尽绵力的。” 郎翌宁:“柳家能有此觉悟想来柳公子刚才应该是玩笑话了,却不知愿出几何呢?” 柳士元大松一口气,这是不打算追究的意思了,南安贫瘠,柳家象征性地出些钱粮应该就能过关了,但看县令大人的样子少了好像说不过去,迟疑道:“要不五、五百……” 话还没说完,郎翌宁大声接过:“要补五百两?柳家果然豪气干云,郎某代南安百姓先谢过了。” 五百两在这小县城可不算小数目,围观的人也是一片哗然。 柳士元结结巴巴道:“不、不是……” “不是什么?”郎翌宁目光所至,眼中似有幻彩。 “没、没什么。”柳士元身子登时凉了半截,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县令下不来台显然是不明智的,不由默默把“五百斗”三个字咽了下去。灾年粮价虽然暴涨,但五百斗粮(十斗为一石)最多也只需50两银子,现在直接翻了十倍,柳家这次是大出血了。 郎晔看了直拍大腿,老爹这竹杠敲得可算非常老道,眼瞅民意可用,马上给对方施加压力,让柳士元进退失据,然后硬是给扣了一口大大的黑锅上去,彻底掌握话语主动权。 郎翌宁目的达成,倒也不想逼他太紧,装作不经意道:“水患泛滥,百姓多有伤病,此次又差点闹出瘟疫的乱子,本官着实寝食难安,想着为百姓做点防护,但南安县小倒是缺了不少药物,柳少爷刚说柳家有药可舍,是否能为本官略解燃眉之急?” 五百两都应承下来了,些许不值钱的药物还心疼什么?柳士元当即应道:“大人言重了,柳家确有不少存药,愿拿出为大人分忧。” 郎翌宁看他神情没有丝毫犹豫,料想他应该不知情,未免打草惊蛇,就见好就收了:“柳少爷深明大义,想来刚才的话应该是玩笑,倒是本官小题大做了。” 柳士元长舒一口气,这关终于过去了:“小生的不是,无端妄语让大人为难了。” “那此事就到此为止?” 柳士元巴不得赶紧散场,回家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闻言当然同意。 秦二被再次遣返回住处,百姓也兴高采烈地离去,迫不及待地去跟家人分享好消息,因为郎翌宁争取来的五百两将马上变为粮食分发到各家各户。 郎翌宁下案看到躲在一旁的郎晔几人,眼神示意,几人一起离开。 刚到家没多久,柳家就将银两和药物送来了,额外还多备了一份颇为丰厚的大礼,看来这次的确吓得不轻。 郎晔朝着郎翌宁竖了个大拇指:“老爹,干得漂亮。” 郎翌宁不以为意,看着性子大变的儿子,有意考校:“有什么好高兴的?不是还没有头绪么?” “都是自家人,就别谦虚了。此次本来就不是很好的时机,你能审时度势改变策略敲来这么大一个竹杠,已经是意外收获了。而且,我们也不是一点成果没有,柳家的确存了不少药物这件事不是明确了么。” 郎晔的话让郎翌宁反应过来,急道:“悬心,你且看一下,药物数量可能对的上?” 宁悬心仔细查看了一番,回道:“清热解暑、温厚固本的几味药倒是大体能对的上,但金银花、连翘和青黛等几味药相差甚大。” 小蔓问道:“这几味药有什么功效?”郎晔也好奇地看着她。 宁悬心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解释道:“这几味药都是比较常规的药品,但它们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可以解毒。按他之前购买的数量,此类药品送来的大概还不到两成。” 郎晔父子俩对视了一眼,留下了大量解毒的药物?这柳家果然有问题。 郎翌宁要确定一下,继续问道:“悬心,这些出入的数量你确有把握?” 宁悬心小脑袋昂了起来,得意道:“经我手的,而且量还这么大,我不可能记错。” 郎晔哈哈大笑:“柳家料想我们不懂药草,却没想到我还有个神医妹子,这下反倒露了马脚。” 宁悬心又被占了便宜,但长辈在场,又不能怼回去,只好拿眼神瞪他。 小蔓小心翼翼问道:“那现在就是柳家嫌疑最大了吧?” 郎翌宁肯定道:“虽不能确定是否柳家下毒,但他扣下这么多解毒之物,此事就十分蹊跷了。” 有了目标就行,盯紧点肯定能发现点什么。郎晔放下心来,开始思量起自己的搞钱大业,但无论做什么都得要起步资金,自己这两天翻箱倒柜才找出两百多文,小蔓说家里揭不开锅看来是真的,这次老爹敲来这么多,自己也算出了力的,要一点总不为过吧:“老爹,给点钱我,有用。” “你要钱干什么?家里又不短了你吃的,你别才好了两天又想着给我惹祸!” 郎晔看着刚刚走进来的上官盈,撒娇道:“小姨,我爹不给我零用钱,我出门连包子都不敢买。” 上官盈耐心抚慰道:“你在家好好的,买什么包子?钱还要省下来给你娶媳妇用呢。” 宁悬心听到此话心跳慢了一拍,微微抬眼,发现上官盈没有看自己,顿时松弛下来。 上官盈眼角早已瞥见她的小动作,暗暗好笑,也不多言。 “就知道吃,再吃你还有个样子吗?”郎翌宁满脸不满。 郎晔无语,打个比方而已,又不是真要吃包子,是不是当父亲的都看儿子不顺眼? 上官盈看不过去:“瞎说什么,晔儿这样挺好的,哪有当爹的这么说自己儿子?晔儿,告诉小姨,你要钱干什么?” 郎晔看到在一旁绞着衣角的小辣椒,想出个主意来:“现在不是缺药么,我打算让那些闲的发慌的南安百姓帮忙去采一些,我给他们算工钱。” 宁悬心看郎晔对着她似笑非笑,露出个恶狠狠的表情来。 郎翌宁疑惑地看着他:“你居然还有这份心?” 上官盈帮腔道:“晔儿真是长大懂事了,你这当父亲的也别老是看轻于他。” 郎翌宁思虑片刻:“这倒还算是件正事,仅此一次,我给你五、五……”正在犹豫给五十文会不会太少的时候,郎晔才不会错过这种好机会,赶忙接话:“五两就五两,多谢老爹。” “呃——”郎翌宁终于体会到柳士元在衙门的感受了,扎心。 郎晔可不管这么多,敲来的竹杠,就是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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