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9年八月二十三日,在独孤永业的运作下,北周孔城(洛阳伊川县)发生内乱,主将被杀,叛将领袖害怕被追责,举城投降了洛阳的独孤永业,独孤永业就让出去?这不是笑话么!”独孤永业拒绝了北周和平解决领土争端的要求。 那就只有动手了。九月初五,宇文邕派宇文宪带领李穆、梁士彦等将领,共五万大军去进攻宜阳。秦灭六国,最关键的就是秦武王打通了宜阳通道,宜阳是进取洛阳的关键跳板,正如韦孝宽镇守的玉壁是进取平阳、晋阳的跳板一样。 梁士彦虽然是新面孔,但也是老革命了,性情果敢刚烈,好读兵书,一直在地方上担任郡守,五十几的人了一直没有露脸的机会。宇文宪听说他后,就引荐他为将军,随军出征。可以说,宇文宪是梁士彦的伯乐。 宇文宪这一次的亮相可谓准备充分,他身边已经有了高颎、贺若弼等成熟的智囊团,他自己也经过几年的磨练对战术战略有了全新的认识。高颎,出自渤海高氏,十七岁就跟了宇文宪,聪慧有度量,担任记室,掌管文书工作;贺若弼,老爹贺若敦死后,他就低调行事,跟着宇文宪做记室。 宇文宪一到前线,就吩咐梁士彦去切断了洛阳到宜阳的补给线;同时,他亲率将士,在宜阳城周围修筑了几座卫星城,让五万士兵分兵据守,以此包围宜阳,一方面可以互相救援,另一方面可以缩短补给线。李穆老将军对宇文宪的这一操作佩服不已,他知道,宇文宪再不是洛阳之战时候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了。 宇文宪依然沉得住气,他再次让庾信写文章去争取,一方面是表达礼数,最重要的是麻痹对方。 庾信写道:“自拭玉继书,通关去传,实谓上方销剑,山阳息马。故兹御客,或慢重扃;属彼司疆,阴行善盗。君一臣二,上穆下乖。国家以边鄙心摇,须固备守。大司马齐国公,天子介弟,中军元帅,驾驭孙吴,驱驰貔虎,举因农隙,义异城郎,师巡我境,曾非反郓,缩载甫毕,前旌已回。彼国兵马不防,殿后余尘,遂之相接。建旌叠上,未及五申;安邺城傍,先惊七伏,常时锋刀,或膏原野。所获彼将夏州刺史梁老首领,今以相还。尸乡不远,无令久客。马驴甲兵,具条相勒,封人宜依领纳。宿无斗志,不获交绥,致此埃尘,谁阶其咎。故移。” 大意如下:我们现在已经在边境做好了准备,我们大司马齐国公(宇文宪),天纵英才,驱虎吞狼,帅的一匹,剑锋所指,所向披靡,如果贵国非要搞事情,那我们可以出来练练。 看到庾信的《又移齐河阳执事文》绵里藏针,独孤永业感受到了压力,再也不能坐视不管,于是立刻向高纬请求援兵。年底,斛律光就带着三万人马到洛阳和独孤永业汇合,并直扑宜阳,路上遇到了梁士彦据守的堡垒,两军发生遭遇战,梁士彦出城迎战。 这时候,宇文宪的堡垒就发挥作用了,梁景兴、宇文英等将领迅速带人策应梁士彦,对斛律光发动突袭。眼看陷入了敌军的包围圈,可落雕都督就是猛,迅速击败了梁士彦,而且反过来把梁景兴、宇文英二人给俘虏了。 北齐军士气大振,大家都以为要跟着斛律光一路向西吃肉的时候,斛律光却下令不打了,开始筑城防御。众将士疑惑不解,斛律光说:“宇文宪不是等闲之辈,我观察了他的军事防御工程,前呼后应,固若金汤,我们刚才的胜利不过是侥幸而已,接下来我们有硬仗要打,快去筑城吧。” 筑城,可以打通粮道。可以说,英雄所见略同,宇文宪和斛律光这是战场上详细展开了讨论,杜杲也是赞不绝口。在诡辩上,徐陵讨不到便宜,但在文学造诣上,杜杲是远不如徐陵的,于是,徐陵这才找回了面子,痛快答应了杜杲的请求,去找陈顼汇报。 恰好,这段时间南陈的广州刺史欧阳纥发动了叛乱,陈顼也需要一个和平的外部环境,于是做了顺水人情,也就答应了和北周的友好往来。 3平定欧阳纥 许久没说欧阳纥。自从老爹欧阳頠帮助陈霸先搞定岭南以来,陈霸先就封了欧阳頠为广州刺史,镇守南疆。欧阳頠病故后,陈蒨考虑到欧阳家的功劳和威名,于是允许欧阳纥子承父业,继续在广州留任。一朝天子一朝臣,陈顼是靠阴谋上台的,华皎叛乱后,陈顼对这个官二代欧阳纥不怎么放心,于是征召他到建康做左卫将军,这是妥妥的明升暗降。 欧阳纥很恐惧,他不想离开这个经营多年的地方,部下们也很多在广州安家了,都劝欧阳纥造反。于是,欧阳纥发兵攻打衡州(江西衡阳市)刺史钱道戢。 这下轮到陈顼着急了,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是好,对一旁的徐陵说:“朕不过就是想试探下他的忠心,结果,他一下子就反了,哎!”“陛下,事情也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咱们还可以先礼后兵,我们不如派人持节去安抚欧阳纥,具体了解下情况。”徐陵说。 “那就你去?” “陛下,老臣今年六十有三了,身体大不如前,恐怕会误事,我推荐犬子去吧,您看可好?” “好,准了。” 徐陵的儿子徐俭,现任中书侍郎,也是皇帝的近侍官,年富力强,深得陈顼信任。 徐俭带着皇帝的符节来到广州,笑呵呵地进入广州接待办。欧阳纥不以为然,他在接待办布置了很多甲士,而且态度傲慢,说话不恭敬。徐俭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汉武帝时代吕嘉叛乱的事情,您知道吧?” 吕嘉是西汉时期南越武帝赵佗任命的宰相,亲自见证了南越走向强盛,一直支持赵佗割据南越,保持独立,先后辅佐了三代南越王。赵兴在位时,想要归附汉朝,却被实权人物吕嘉阻止,于是吕嘉发动叛乱杀掉了赵兴以及汉使终军等人。最终,汉武帝勃然大怒,发兵剿灭了南越国。 “知道呀,那又怎样?我欧阳纥可比他吕嘉强多了。”欧阳纥很自信。 “呵呵,即便吕嘉不如您,那周迪、陈宝应的事情可是历历在目呀,他们割据数年,互相依靠,还不是被我们章昭达将军平定了。现在欧阳刺史您独木难支,您觉得能坚持多久?” 徐俭这话是真说中了。吕嘉是几百年前的人物了,欧阳纥的确可以藐视他,但留异、周迪、陈宝应他却知道,这些都是人中龙凤,一时豪杰呀。欧阳纥沉默不语,下令把徐俭关押在孤园寺,一关就是几十天。 徐俭这么久还没回朝复命,徐陵知道自己儿子一定是被扣留或者被杀了,于是他建议陈顼发兵南征。 十月十五日,陈顼下诏,派遣车骑将军章昭达带军讨伐欧阳纥。欧阳纥进攻衡州不顺利,又听说章昭达南征,心中闷闷不乐,就想起了孤园寺里的徐俭,便去看望他。徐俭好言相劝:“刺史大人,您已经起事了,我也无法阻止,我的命虽然掌握在您手里,但您的成败却不在于我徐俭,你扣着我也无法改变战争的走向。我还需要回去向天子报告,您把我放了,也丝毫不会有什么损失,反而会彰显您的度量。” 欧阳纥一听,嗯,有道理,很受用。谁不想听几句好话?于是,徐俭平安回到建康。 徐俭说得对,欧阳纥虽然在岭南一带树大根深,但谈到造反,还真没几个盟友支持。欧阳纥思来想去,只有去找岭南昭达,和欧阳纥划清界限。章昭达行军很快,带着政府军在始兴郡(韶关市始兴县)和冼夫人合兵一处。 欧阳纥惊慌失措,大骂冯仆:“你这个阳奉阴违的小人,我要宰了你!”欧阳纥拿刀就要砍,冯仆却笑了:“刺史您不是比吕嘉高明么?吕嘉这个小人可是杀了汉朝的使节终军,你杀了我也没用,当务之急应该是想想怎么对付章昭达。” 也对呀,要是杀了冯仆,那自己不就成了吕嘉之流么?我欧阳纥可是对徐俭吹了牛,自己要比吕嘉高明的。于是,欧阳纥就放过了冯仆,赶紧带兵对付章昭达。欧阳纥把军队驻扎在河口,用竹笼装满了沙子石块,放在水栅的外面,用来阻止对方船只的进路。 冼夫人熟悉欧阳纥的作战方式,昭达。欧阳纥的战术是没问题的,可现在的章昭达已经占据了河流的上游。章昭达用拍竿装载好每一只船,命令水性好的士兵潜水,用刀砍断竹笼,这样,前路畅通无阻,大军乘着大船就顺流直下,高歌猛进。 “早知道就不造反了,哎,被手下那帮家伙给骗了。”欧阳纥都泄了气,那手下的人更是抱头鼠窜。 欧阳纥部队溃散,他本人也被陈军活捉,章昭达把他押送到建康,二十九日,欧阳纥在闹市被斩杀。事实证明,干大事,越怕死就死得越快,越不怕死就可能不会死。徐俭、冯仆都是如此,他们深入虎穴,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欧阳纥也被整懵了;反过来,欧阳纥优柔寡断,前怕狼后怕虎,于是一系列的坏事都发生了。 当然,成王败寇。如果欧阳纥侥幸打败了章昭达,那历史又是另一番景象,一呼百应然后以岭南之势席卷南陈也未可知。欧阳纥虽然是以乱贼的形象出现在世人眼中,但他们欧阳家并没有就此沦落。因为欧阳纥的儿子叫欧阳询,是楷书四大家之一(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赵孟頫),欧阳纥死的这一年,欧阳询才十三岁。 也就两个周的时间,欧阳纥就被政府军打败了,除了章昭达的指挥得力外,更主要是冼夫人为首的俚族势力不支持欧阳纥,欧阳纥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冼夫人再次以敏锐的政治眼光,为自己家族和民族的生存扩宽了空间,不愧是后三国:“你杨素不是自视甚高么,现在朕就给你个机会。”杨素笑而不答,拿着纸笔一会儿就,辞藻和内容都很好,宇文邕说:“希望你好好努力,不要担心将来不会富贵。”杨素大笑说:“只怕富贵来逼臣,臣倒无心求取富贵。” 看二人谈笑自如,宴会也就很快进入了高潮。 这就是宇文邕对于人才的态度,这是一个蒸蒸日上的大国的胸襟;反观北齐对人才的态度,又是另一番景象。 斛律光率军返回邺城,军队还没有到邺城,就遇到和士开持节来遣散军队。军中副官来报告了这个情况,斛律光大骂:“和士开?又是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皇帝就是被他蒙蔽了。众兄弟不必担心,我亲自给皇帝上表请功。” 斛律光让军队继续向邺城挺进,同时上表请高纬派人来慰劳军队。看斛律光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和士开派人回去告诉高纬,并诋毁斛律光藐视皇权。高纬于是又派出韩凤、高阿那肱前来,命令军队停止前进。 斛律光的军队这时候已经走到了邺城郊外,也就停止了步伐,对韩凤二人说:“我军出师远征,为国为民,血染疆场,理应得到陛下的赏赐,不然以后谁还肯为我大齐卖命?还请二位回去报告陛下,传达全体将士们的心愿。” 韩凤二人进城转达了斛律光的请求,高纬很不耐烦:“可恶,斛律光这不是在逼朕么!岂有此理!斛律皇后天天给朕脸色,他斛律光还给朕脸色!”陆令宣赶紧出来打圆场:“陛下息怒,斛律将军毕竟是大齐国丈,而且手握重兵,不就是几个赏钱么?打发了便是。” “行吧,就依姊姊所言。” 高纬便派舍人召斛律光入朝觐见,然后宣旨慰劳遣散军队。 斛律光一脸不忿走后,段韶又到了。段韶因为有病在身,而且是五朝老臣,在北齐的地位无人可比,高纬对他也是恭恭敬敬,对他一番赏赐和安慰后,就让他回家休息了。 接下来是高孝瓘。高纬已经从阳士深那里得知了高孝瓘贪污受贿的情况,因此看到高孝瓘后态度很不好,阴阳怪气地说:“兰陵王辛苦了,在前线也挣了不少钱吧,那些就当朕赏赐你了,你回去吧。” 满朝文武都陷入了沉默,高孝瓘更是弯着腰拱着手,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退朝后,高孝瓘担惊受怕,不知所措,这时候他的好友尉相愿问他:“大王受到朝廷的重托,为什么要如此贪心呢?“ 高孝瓘没有回答。 尉相愿继续说:“是不是因为邙山之战大胜,您害怕功高震主,遭受忌妒,而要贪财自污以保全自己?“ 高孝瓘默默点头。 尉相愿摇头叹息道:“朝廷如果忌恨你,这件事情更容易被当成是罪名,这不是躲避灾祸而是招来灾祸!“ 高孝瓘恍然大悟,流着泪请教:“多谢尉兄指点,请问,我应该怎么办?” “您之前已经立下战功,这次依然打胜仗,声望太大,最好假托有病在家,不要再管国家的政事。“ 高孝瓘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只有如此才能保全自己了,那我就先告辞了。”高孝瓘听从他的计策,急忙回到家中。 尉相愿是什么人呢?为何要帮助高孝瓘?这就要提到一个人:尉兴敬。尉兴敬就是当初在东西魏邙山大战中,用命救高欢的那个男人。当时,尉兴敬断后,高欢答应了要封他儿子做刺史,尉兴敬说儿子太小,要封就封他哥。尉相愿就是尉兴敬的二哥,大哥是尉相贵。三人都一心为国为民,是北齐到现在为数不多的开国功臣。 郑子歆看到丈夫一脸惆怅,就问:“夫君,今日大胜回国,为何愁容不展?” “子歆!”高孝瓘忍不住一声长叹,把妻子搂在怀里,将经历的一切讲了出来。 郑子歆摸着高孝瓘的头,和声细语地说:“夫君辛苦了,以后咱们退隐官场就是,我这辈子不求富贵,只求和你恩爱一辈子,我死而无憾!”“子歆······”高孝瓘感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此后,高孝瓘就赋闲在家,称病不朝,高纬本来也不喜欢他,也就没怎么搭理他。高孝瓘每天和郑子歆一唱一和,算是过上了一段幸福时光。 就在周齐宜阳汾北之战后不久,北齐和北周高层都发生了重大的政治事件,怎么个重大呢?北齐的和士开、北周的宇文护相继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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