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团边的长明灯柱应声而断，灯盏当啷落地，残油如血缓缓淌了一地。</p>
“奇也怪哉，什么小鬼都兴认野亲了。”绯衣人蹙眉捻着指尖，“真脏。”</p>
冒柏巍气死了，“你这女人真是豺狼的心肝！错认又如何？滥杀无辜，成何体统？！”</p>
绯衣人无不嘲讽地笑了一声，不屑搭理他。只冲着方才一同落下来的那人道：“齐逍，看见了么？下一个没脖子的，可就轮到你了。”</p>
未待齐逍搭话，牧应堂再不袖手，一张伏波网直冲着绯衣人撒了过去。</p>
先前他既愿意遣府卫去追，现在遇着了，便一定要擒下这人做个交代。绯衣人看出他的想法。虽给那网子劈头盖脸沾了半身，如何又挣不脱，却只狠呛一句，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撞破窗户摔进了荒芜的夜色中。</p>
牧应堂踏过窗棂紧追不舍，冒柏巍和关柯也顺脚跟了上去。</p>
苍厘靠着门没动，专心致志看齐逍。看得鼻烟壶开始冒火：“快走啊你还磨蹭什么？！这雷电不对，我们得快……”</p>
“嘘。”苍厘说，“你看他在干嘛。”</p>
齐逍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后，兀自往那蒲团前去，对着扣翻在地的长明灯碗凝视良久，又将折断的灯柱拾起来比比划划。</p>
苍厘走到他身旁，淡声道，“这是只吸人魂魄的精怪，化作小童形貌盘踞在此。荒村之中，路过的旅人但凡被灯光迷惑，必会忘记精怪多对人有害，反倒同情起它随口编造的身世来。浑不知感慨时，已注定要在此丧命。”</p>
齐逍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知道。”</p>
“你还要修它么？”</p>
齐逍又沉默片刻，拿出随身的百宝匣，将那盏子里剩余一截的灯芯夹出，盛进小指粗细的胶玉筒，好生收在了匣中。</p>
苍厘有点好奇：“你从哪里寻来的匣子。”</p>
“之前丢了，这次刚好在路上捡到。”</p>
“……真巧。”苍厘转念一想，匣子丢了，先前他那使者印又是如何修好的？</p>
齐逍望着灯，定定地不说话。</p>
苍厘便也不再问，“走，回去了。”</p>
他觉得再不发话，齐逍能在这里蹲到大典结束。</p>
“好。这些需得烧了。”</p>
苍厘不知齐逍想烧什么，只看他将断掉的灯杆并灯座一手一个，轻易拎到了外头的空地上。这人拖着灯走动一圈，寻了片规整处放好，稍理了杂草，又摸出火石擦了两下，给灯碗里的油星子燎开了火花。</p>
说来也怪，那金石般的杆座居然真给火引着了。不知是他那打火石非同寻常，还是这长明灯其实是纸扎的明器。</p>
苍厘看着火苗越跳越欢，“刚才那人是什么来头。”</p>
“一个男扮女装的怪胎。”齐逍如实道，“别的不清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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