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揉眼，从未见过那样一种赏心悦目的美，像是奄奄冬色也无法收束的春雀，蹦跳着欢腾着，在穹窿之下掀开万顷春色最初的苍郁。</p>
席墨第一次见到那人，便知道她合该是自己的娘亲。</p>
他由衷地笑了，冲她挥了挥手，那碧衣美人就含着笑走了过来，蹲在他身边，“在玩什么？”</p>
“在想一个问题。”席墨就道，“我为什么会扔出这些点数。”</p>
那美人捏了他的脸，柔声道，“或许与投掷前的点数有关，也可能与你抛掷的力度有关，还可能与骰子的材质有关，甚或是与这日的风雨有关。”看着小孩逐渐迷惑的眉眼，又笑了笑，“但是，也可能与这些都没有关系。”</p>
她叹了口气，伸了手去，指尖逐一抚过那些印着磨迹的骰面，“种种之因，天定造化，相由心生。”</p>
席墨想，是了。</p>
那日定是晕了虹光，葡萄藤叶深深浅浅，投在娘亲身上，才会生出酽然又清冽的月桂浮香。</p>
彼时处暑，老伯自年前不见，至今仍未回来。</p>
而席墨种在地里的三种毒物，在他的细心照看之下，已成了两种。</p>
他将钩吻与鸩尾的农方收好，静待到九钟长鸣之日，将地犁了干净，用尽最后一点琅玕水，埋下了两枚融影种子。</p>
而今年的大雪之日，雪较往年更为丰厚，他也就无缘得见那“溶影”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好在雨水这日仍没有下一丝雨，那两枚融影，也就终于落在了他自己手中。</p>
前时三个皆数给了温叙，他未能好好看一眼，这次便要敞开了把玩。</p>
此前席墨已用木影皮叶制了一副手套来，这就将那埋在息壤中变得斑驳的木影花剥开，露出凝作珠灰的融影来。</p>
是一粒不透光且不规则的珠子，和正午烈日下的影子一个样色，仿佛是汲取了木影花的光泽，却因融了月华与琅玕子更加内敛。</p>
席墨试着用木镊子刮了一小撮，以叶囊小心兜着，往柴房旁的桩子上洒了一点，三息之内，那桩子便彻底化了，与自己的影子融为一体。</p>
席墨心下骇然，尝试用镊子戳弄那团扑灰，发觉只一片木桩影子，并无他物。</p>
又尝试在那影子上放了截干柴，也是没有反应。而后，那片灰影自如黏在地上一般，怎么也去不掉。席墨甚至尝试挤了些木影花汁来，都未能改变分毫，正想着几日后再去砍节桩子来遮住，一场春雨后，那影翳就消散得一干二净。</p>
席墨恍然，知道了这融影该是适合下雨的时节用。只一丁点，就能将世物毁成一片虚影，在雨中彻底消失。</p>
他将剩下那枚融影收好，只把这粒剥了花皮的细细磨了粉，分盛在叶皮卷成的细管中。每支管子一寸长，羽根粗细，他取了十支，裹在几片木影叶里填在了囊底，余下一把，同样置于木影盒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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