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猎物与猎手（五）

古马陆扭曲着身体在阴暗的洞窟中快速爬行过来。它弯曲的虫躯绷紧蓄力，随后，一口酸液从狰狞的口器中喷出，朝李红英射去！ 李红英神色一凛，驾驭着绝魇侧身避开。这酸液落在了她身后的岩石上，淡淡白气滋生，发出了丝丝腐蚀的声响。 一头迅猛龙朝古马陆冲了过去。它一口就撕开了古马路光亮的甲壳，但立即就发出了惨叫。 这古马陆的血液本身就是酸液，这迅猛龙一口之下，虫血灌入了它的口腔，流入它的食道，所过之处都发出了剧烈的腐蚀！ 乔良赶忙吹动口哨让这头负伤的迅猛龙撤离。一旁的李红英已经端起了十字弩对准了古马陆一米有余的虫脸。 她记得，进洞之前乔良就叮嘱过，遇到古马陆尽量远程解决，避免近战。 锋利的弩箭一击就洞穿了古马陆的头颅，这只巨大的怪物发出了尖锐的嘶鸣，在甬道内回荡。它疯狂扭动虫躯，就朝着李红英咬来。 但它也追不上绝魇的速度。绝魇灵活地游走，载着李红英拉开距离。李红英射出的弩箭一发接着一发，洞穿了它的头颅，双眼与口器。这只古马陆直到死去，它的身躯仍然痉挛颤动着。 死而不僵！ 李红英对着面前如同小山一样却还在抖动着的尸体又补上了一箭，深深呼吸着平复心跳。 人类想要和这样的怪物战斗，着实需要莫大的勇气。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这些虫子再没翻起什么风浪。 她与乔良都没有受伤，而参与战斗的迅猛龙们，身上或多或少有些血痕，也都只是一些皮外伤。 受伤最重的迅猛龙，是被古马陆酸血腐蚀的那只。叫声有些沙哑，看起来还是精气十足，没什么大碍。 他们在这些生物藏身的地穴中，发现了不少衣物，皮甲，弓箭等的杂物，和大量被啃食干净的枯骨。显然，他们不是这里的第一批访客了。 乔良对着迅猛龙群下达了指令，这些忠实的恐龙便对着满地虫尸又是一番撕扯啃咬，搜肠刮肚。 一片一片完整的，残缺的，碎裂的，还带着新鲜虫血的甲壳，被迅猛龙们取出，放进了乔良指定的兽皮背包内。 李红英默默看着，也不说话。她知道这些生长在巨大昆虫身上的甲壳，是重要材料，可以平替角质制作很多的东西，比如鞍具，比如盔甲。 但一想到这些材料出自恶心的虫子，而后会做成盔甲穿在她身上，鸡皮疙瘩便起了一身。 她取出兽皮水袋，想喝口水平复一下，但她察觉到手中的份量不对。 这种原始工艺制作的水袋，无论手艺再如何精细，都难免渗漏。出门前她明明灌满了一整个水袋，现少了一些。 李红英看向了乔良，发现他的脸色也有一些苍白。 “以后会经常发生这种战斗吗？”她忍不住问道。 乔良点了点头。 如他估计的那样，迅猛龙的强悍战斗力确实足以应对猎手洞穴里的地穴生物。但眼前血腥的场面，出乎了他的预料。 说到底，他也只是和平年代的社畜罢了，纵使观看过再多限制级的特效大片，眼前几十具破碎的虫尸，多多少少还是挑战了他的承受能力。 “是的，这是回家的，必经之路。”乔良的声音低沉。 他快吐了，嘴巴还是闭上好。 …… 队伍继续前进。前方，道路出现了分岔口。 左边，一块内嵌绿色发光纹路的巨大石块散发着一圈圈奇异的能量波动；右边，则隐约可见光亮，似乎是通往一处巨大的空间。 模糊的游戏记忆愈发清晰，乔良想起了这里。往左，只要跳下一处石台，直接就能抵达猎手神器的位置。 但他选择往右，他的心中有些疑惑，而右侧，有东西可以验证。 做出选择后，他们继续往前推进。路上无论是巨型蜘蛛，古马陆，亦或者巨蝎，泰坦巨蟒，都在迅猛龙群摧枯拉朽的屠戮中，成为了它们进化的养料。 终于，他看到了，前方丛生的微光蘑菇围绕着一处残破的石砖建筑生长着。在那残垣断壁前，摆放着一个金属箱子。 “果然吗？” 乔良走到了金属箱前将它打开，里面是一份关于猪鳄的生物图鉴，详细介绍了猪鳄的方方面面，包括了野生与驯服方式。 这不够。乔良将目光投向转角左侧，那里的坡道一路往下，穿过层层叠叠的钟乳石，豁然开朗，通往了一处宽阔的空间，有地下河潺潺流淌。 顶部的岩石碎出一道缝隙，泄露进的阳光下，清晰可见的尘埃颗粒像烟雾般飘浮，那里生长了一片竹林。竹林中，赫然也有一个金属箱子。 …… 眼前的箱子里，躺着的是一页笔记。 “海莲娜笔记12……” 乔良喃喃道。 当他接触到这笔记时，他听到了有人在念诵这段英文的笔记内容，这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植入体自动翻译。 “除了我在巨齿鲨身上发现的怪事，最奇怪的事是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驯服它们。稍加一点训练，它们就能比家养狗还听话。 我是有听说过给鲨鱼进行为期一年左右的初级训练，但完全没到这种程度。绝不会这么轻松。鲨鱼不是哺乳动物，也不是鸟类，它们是鱼。它们更多依赖的是本能，或者简单点说，它们不够聪明。你不可能像骑着摩托艇一样骑着它们。 我试着听从罗克韦尔的建议，保持一个开放的态度，但这件事哪里都不正常。” …… 乔良沉默着。他认得这声音，他在游戏中无数次听到过——这是海莲娜的声音。 在方舟游戏的背景故事里，6500万年前，元素从茫茫宇宙中降临，被人类发现。这种元素能通过现有科技水平转化成庞大的能量。 人类对元素进行了研究，并进行了推广。无数世纪积累的科学理论因为元素科技的发展而被突破，人类的科技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革新。 起初人们只观察到这种元素被转化时，会产生一种隐蔽物质，它可溶于土壤水源，能散发微弱辐射，对环境的影响微乎其微，就无人在意。 直到元素开始展露出它具备的生命特性时，一切才愈发不可控制。 这种因为人类对于元素科技的大肆使用而遍布了全球各地的辐射，名为腐化。它能不分有机无机地将物质同化，对具有心智的生命无限灌输着仇恨、饥饿、繁殖等的原始欲望。 被腐化的生物都会通过心灵感应的形式，被链接到元素的集群意识里。祂名，君王。 这是一场跨维度的全物种灭绝事件。 危急关头，人类的自救计划之一，就是向宇宙中发射了无数名为方舟的空间站。方舟用于保留文明火种，监测地球腐化，模拟数据实验，同时试炼出强大的生存者以执行清除腐化的任务。 最终随着腐化加深，元素君王成功在海蓝星上显化真身。堪比神灵的力量轻易摧毁了人类所有的反抗力量。 数十亿的人类死战不屈，直至全员灭绝。海蓝星停转，星球绝大部分面积枯竭，成为了死地。 海莲娜，原也是方舟世界的生存者之一。她冲破了重重阻碍，历经了孤岛，焦土，畸变三个世界的洗礼，飞升回到了海蓝星，与整个腐化集群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战斗。 与她并肩作战了几个世界的伙伴背叛的背叛，死去的死去，失踪的失踪。只剩下她一人登临神阶，注视着世间千万年。 既然真的存在海莲娜留下的笔记，那也就说明，现在的时间，是在她飞升之后了。 乔良想到这里，心中坚持的希望都黯淡了下去。 那么在海蓝星上等待着他的，究竟是他的亲人朋友，还是，至高腐化君王？ 为什么是他？他又为什么会知道方舟生存进化这款游戏？ “巨齿鲨？那也是可以驯服的吗？” 李红英的声音传来。 她也听到了海莲娜的声音。血海上那些刀剑难伤的深海巨兽，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记忆。 当时巨齿鲨群跟在希望号后围而不攻，等待利兹鱼将船只掀翻才开始狩猎毫无反抗能力的猎物……若说它们智力不足，怎能学会这种狩猎逻辑。 “嗯，这是曾经的生存者留下的笔记。”乔良回答着，有些心不在焉。 察觉到他情绪低落，李红英也体贴地不再多问什么。 脑海中直接响起的女声虽然温和，但这件事着实细思极恐，简直就像是……神灵对信徒的低语。 李红英想起小时候，阿爹带她去算命，算命先生闭着眼说在聆听上苍。 就是这种感觉么？ 这世上千奇百怪的事情太多，生在古代她接受能力有限，理解需要一个过程。但她相信，如有必要，乔良一定会告诉她的。 四周的地穴生物已经被迅猛龙尽数清理。一旁有广阔的地下河，流水清澈，她打算去那里进行简单的清洗。 那些粘腻白浊的蛛丝还遍布全身，让她浑身难受。 “别靠近那水！” 乔良回过神就看到了李红英的动作，急忙大喊道。李红英已经伸手触碰到了地下河水，听到了乔良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向后退去。 也就这一瞬间，脸盆大小的鱼类冲出了水面，向她刚刚所在的位置咬去。而且不止一条，它身后仍有同类如同连珠一般接二连三地冲出水面。 因为李红英这及时地一退，它们的攻击落空，去势又太凶，纷纷掉落在岸上，蹦哒着，很快就失去了声息。 李红英心有余悸。这怪鱼生得尖牙利齿，要被咬中，怕不是能直接把她整张脸咬下来。 而水下，大量的怪鱼还在聚拢，像极了荷花池里等待食物的锦鲤。 “这是食人鱼，这个世界里但凡河流中都有它们广泛存在。”乔良走过来，看李红英没事，松了口气。“这水里可能还有帝鳄，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李红英想起，进来这洞窟之前，乔良信心满满的样子，说以他们的配置平推这里绰绰有余，绝对不会有危险。 这一路走来，遭遇了各种生物的袭击，战斗不断……虽然到目前为止都是有惊无险。 但如果这些不算危险，那么什么才算危险。 “走吧，快到了。”乔良指着地下河对岸，那里有内嵌绿色光体的巨大石柱，是指向神器的路标。 猎手神器，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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