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飞燕接过日记本看了看，一字一顿地念道：“傅、家、庄。嗯，字确实一般，不如我。” 小姑娘的快言快语让傅家庄尴尬起来，邢团长张嘴又要教训袁飞燕，却被傅家庄拦住：“喜儿同志说的是真话，我接受批评。”</p>
袁飞燕像是有些生气，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傅家庄同志，我的名字叫袁、飞、燕！”她一字一顿地说道。</p>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傅家庄身上，方若愚悄悄混入后台，隔着厚厚的帷幕，可以清晰地看见袁飞燕了。她和傅家庄聊得很投机，不时开心地笑起来。</p>
傅家庄做报告的时候，高大霞就出去了，多年前虽然来宏济大舞台看过几回戏，可对这里的布局还是谈不上有多熟悉，现在自己要负责这里的工作了，高大霞的使命感陡增，她穿过走廊来到舞台旁侧，好奇地打量着假山道具，没留神脚下，一下子绊倒在假山上，发出一声巨响。响声惊动了方若愚，他一回头，看见是高大霞，立即脑袋一大。</p>
响声也惊动了舞台上的人，众人围拢过来，方若愚慌忙躲到了另一堆假山后，看见众人七手八脚搬开道具，露出了狼狈的高大霞。</p>
“没事儿，都是假的，飘轻飘轻，砸不坏。”高大霞自嘲地起身，发觉面前站着的袁飞燕，眼睛倏地一亮，“你演的喜儿真好，唱得也好，嗓门儿真脆生，赶上百灵鸟啦。”</p>
“谢谢大姐。”袁飞燕连忙上前搀住高大霞，“快坐下，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p>
“不用不用。”高大霞摆着手，细细打量起袁飞燕的脸蛋来，眼底流露出一丝困惑的神色，“喜儿，你叫什么名？”</p>
“姐，她叫袁飞燕。”高守平答道。</p>
“飞燕，这名儿这么耳熟……”高大霞琢磨着。</p>
袁飞燕说：“姐是想起赵飞燕了吧？”</p>
高大霞恍然：“对对对，赵飞燕，我看过赵飞燕的皮影儿戏，怪不得耳熟哪。赵飞燕，你忙你的，我没事……”</p>
袁飞燕尴尬：“我姓袁。”</p>
高大霞忙说：“袁好，别姓方就行。”</p>
袁飞燕疑惑：“姓方怎么了？”</p>
高大霞挥了下手：“有个坏蛋，他姓方。”说完，熟稔地牵起袁飞燕的双手：“飞燕，你家是哪的？”</p>
“山东蓬莱。”袁飞燕说。</p>
高大霞兴奋起来：“我老家也是蓬莱。”她凑近瞧着袁飞燕的眉宇，“我瞅着飞燕姑娘，眉眼还真像一个人。你在大连有没有什么亲戚？”</p>
袁飞燕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p>
傅家庄过来：“大霞，咱们别耽误人家排练了，过两天就要正式演出了，我们走吧。”</p>
邢团长凑上前来：“我送送三位首长吧。”</p>
众人相送之际，帷幕后头的方若愚匆匆闪身离开。</p>
“三位首长明天上午再来吧，有彩排。”邢团长说道。</p>
“踩排？踩什么？”高大霞怔愣着。</p>
邢团长忍住笑，解释道：“彩排就是先试着演一遍，看看有没有需要再改进的地方，你们可以带着亲朋好友来看看，就算帮我们压场子了。”</p>
“太好了！”高大霞眼睛一亮，“明天看了，等正式演的时候，还能再看一遍。”</p>
“姐，你怎么光想着看戏？”高守平嗔怪道。</p>
邢团长把三个人走到前厅，身后传来一声断喝：“唉，你干什么的？”</p>
几个人回头看去，一道黑影消失在走廊深处，门卫老鲍大喊着追去，傅家庄叫了一声“有情况”，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高守平紧随其后。高大霞感觉那个背影似曾相识，和邢团长也追了上去。</p>
拐过廊角，黑影冲进了卫生间。傅家庄拉住高守平，掏枪进去。卫生间里空空荡荡，一列隔间大门紧闭。傅家庄小心地推开一个蹲坑的门，里面没人，又推开下一个，还是没人。剩下最里面的一个蹲坑了，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所有的人都盯着门。傅家庄的枪口对准蹲坑门，示意后面的人闪到一边，屏住呼吸逼了上去。</p>
里面，男人沉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傅家庄侧身对着蹲坑，低声喝道：“里面的人听着，我手里有枪，我数三个数，把两手放在脑后，自己出来！”</p>
喘息声越来越重，傅家庄神色一冷，起脚踹开隔间门，里面传出一声惊叫，傅家庄举枪顶住了男人的脑门。</p>
所有人愣住了。里同的人一身惊慌失措地高举着双手，裤子掉了下去，露着一条花裤衩。是扮演杨白劳的演员。</p>
邢团长一愣，探头一看，回头喝斥门卫师傅：“净瞎叫唤，你看看这是谁？”</p>
老鲍凑上前来看了看，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刚才不是他。”</p>
窗户“吱吜”响了一下，开了一条缝，傅家庄过去，一把推开窗户，探头望去。窗外是一条小巷，巷子里，空空荡荡。</p>
高守平盯着老鲍：“大叔，你再想想，那个人长什么样？”</p>
老鲍回忆着：“五十来岁吧，大高个，穿着黑衣裳，挺规整一个人。”</p>
高大霞问：“是不是不胖不瘦？两个眼有点耷拉？”</p>
老鲍眼睛一亮：“对对对，有点耷拉！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p>
“身板溜直，脸挺黑，还有点招风耳！”听闻师傅的描述越来越接近心中的答案，高大霞激动起来。</p>
“太对啦！黑不溜秋！两个耳朵直乎扇！”听了高大霞的描述，老师傅也两眼放光。</p>
邢团长问：“是不是肚子还挺大？”</p>
老鲍一拍手：“对！”</p>
“对个屁，你说的那是猪八戒！”邢团长恼火。</p>
老鲍指指高大霞：“这个小媳妇说的……是挺像嘛。”</p>
傅家庄疑惑地看向高大霞：“你看着了？”</p>
高大霞使劲点头：“没错，就是他！”</p>
傅家庄：“谁啊？”</p>
高大霞：“方若愚呗！”</p>
袁飞燕一惊。</p>
三个人离开宏济在舞台，高大霞还是认定那个人是方若愚，他对文工团一定有所企图。傅家庄说：“这些年，老百姓被小鬼子欺压得喘不过气来，这突然光复了，自然要渲泄渲泄情绪，看看演出凑凑热闹，就是个不错的选择。”</p>
高守平说：“方若愚好奇，扒门跳窗偷看彩排，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儿。”</p>
高大霞急了：“要是偷看个彩排，他还用跑？而且是一头扎进厕所里，你看他选的这个地方，一是心虚，二他就是个苍蝇，哪臭往哪钻！”</p>
傅家庄说：“他这不是打憷和你碰面嘛。”</p>
高大霞火了：“刺锅子，你屁股到底坐在哪边？我看你连阶级立场都没有了！”</p>
傅家庄笑了：“我革命这么多年，你高大霞是第一个敢这么说我的。”</p>
“说你怎么了？我看你就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好赖不知香臭不分。”</p>
傅家庄：“不是我香臭不分，是你神经过敏。”</p>
高大霞瞅了眼夹在中间为难的高守平：“守平，你评评理，到底我们俩谁对。”</p>
高守平不语，高大霞举手要打他，被傅家庄拦住：“不管怎么说，有一样你的判断没有错，特务肯定是盯上《白毛女》的首演了。”</p>
三个人回到家，刘曼丽发现高大霞对傅家庄爱搭不理，劝傅家庄别跟她一般见识：“人家老万，多好个人呀，革命的年头不比她短，她不也对人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p>
傅家庄打着哈欠，说：“大霞是觉得守平和春妮不好办。”</p>
刘曼丽说：“那有什么？亏她高大霞还信共产义，满脑子里装得都是封建思想。你们组织应该出个头，逼着高大霞和万德福把婚结了，省得高大霞一天到晚还想三想四，耍弄人家万德福。”</p>
傅家庄说：“嫂子，我们组织提倡的是自由恋爱，不能拉郎配。”</p>
刘曼丽说：“该拉还得拉，有时候，就这招管用。”</p>
后面的彩排，袁飞燕总是不在状态，邢团长喊了好几次重来，金青过来打圆场，演穆仁智的杨欢提议休息一会儿。</p>
邢团长挥手一指所有人：“这都大半天了，一遍完整的都没合上，你们还有脸休息？”</p>
众人沉默，金青轻声说：“下午不是出了点叉头吗？”</p>
邢团长过来，低声问袁飞燕：“你一直都练得好好的，今天怎么了？”</p>
袁飞燕张了张嘴，欲言又止。</p>
一天的彩排结束了，晚上袁飞燕找了理由请假出来，到了方若愚家，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袁飞燕轻声叹息：“上次来这个家，我还在上女子高中。一转眼，这么些年了。”</p>
方若愚看着袁飞燕，眼里泛着泪光，袁飞燕拉住方若愚的双手，故意逗他：“行了呀我的老爹爹，哭起来还没完了，女大十八遍，你的姑娘是不是越变越好看了？”</p>
方若愚哽咽着说：“我记得，把你从山东老家送到天津中西女子学校去念书，那是民国二十八年六月三日。一转眼，六年多了，我再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见过你。”</p>
袁飞燕警觉：“什么叫没有近距离地见过？莫不是这六年当中，你远远见过我？”</p>
方若愚自知失言，摇摇头：“没有，没有，六年里这是头一回，头一回。”</p>
袁飞燕掏出那张印有《白毛女》演出的海报，郑重地递到方若愚面前：“爸，你没有看今天的报纸吗？这上面有我，我现在是东北青年文工团的演员，这是我们要演的歌剧《白毛女》，后天就正式演出。”说着，掏出了一张门票来，“爸，对不起了，我们在大连的首场演出一票难求，只能委屈你明天去看正式彩排了。您放心，彩排和正式演出一样，您一定要去看看你家姑娘演的喜儿！人家可是伟大的女一号！”</p>
方若愚看了眼报纸，放到一旁：“燕儿，你什么时候学起演戏来了？”</p>
看到方若愚的冷淡反应，袁飞燕有一些失落：“爸，您好像一点都不高兴。”</p>
方若愚又问：“我问你什么时候学的戏？”</p>
袁飞燕说：“念书的时候，我就参加学校社团的演出了。毕业之后，跟同学一起到了北平一家戏曲团，后来去了延安鲁艺，再后来就到了东北青年文工团。”</p>
方若愚叹了口气：“早知道要做戏子，就犯不着跑到天津去念那么些年的书了。”</p>
袁飞燕不可置信地盯视着方若愚：“爸，你这是赤裸裸的歧视，我现在可是一名光荣的革命文艺战士！”</p>
方若愚不屑地摇了摇头，袁飞燕忽地起身，郑重说道：“方若愚同志，你是不知道我们宣传工作的力量有多大。毛主席都说了，我们的工作，是整个革命机器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的演出，是作为团结人民、教育人民、打击敌人、消灭敌人的有力武器，是帮助人民同心同德地和敌人作斗争的法宝！”</p>
方若愚将袁飞燕拉回沙发上，苦口婆心地说：“燕儿，这些不过是共产党的说词。你也是念过书的人，怎么就这么容易被他们利用啦？”</p>
“爸，你这么说是十分错误的。”袁飞燕反驳，“我知道你原来在日本人的警察部里做事，那是因为生活所迫，我不说什么。可现在日本人早就投降了，你不能再糊涂下去了。你一定要觉醒起来，和我一起，站在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的立场上来！”</p>
方若愚沉默了一会儿，转移了话题，“燕儿，你妈走得早，爷爷奶奶也不在了，爸最惦记的人就是你，现在咱们父女相见，应该是老天爷最好的安排，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早点成个家，有个好归宿。”</p>
袁飞燕也缓和了神色，柔声说道：“我申请到东北青年文工团，就是因为你在大连，就是因为这里已经解放了，咱们可以在这里建起一个没有炮火、没有硝烟，一个只属于咱们父女俩的家呀。”</p>
方若愚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大连的形势很复杂，我们还是要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p>
袁飞燕愣了愣，疑惑地注视着方若愚：“爸，你是说大连还不安全？”</p>
“能安全得了吗？”方若愚伸手指着窗外，“原来这里俄国人占着，后来日本人给抢了去，现在苏联人又来了，反正就是咱们中国人自己说了不算。”</p>
“爸，你怎么能拿苏联红军跟日本鬼子比呢？”袁飞燕满脸吃惊，“苏联红军是暂时军管大连，等天下太平了，就还给咱们了。”</p>
“还给谁？”方若愚冷声反问，“还给共产党还是国民党？照法理说，国民党代表着国家，应该还给国民党，可苏联是共产党的老大哥。”</p>
袁飞燕抢话道：“那肯定要给共产党呀！”</p>
“这不就结了。”方若愚说“国民党也好，共产党也罢，都想要大连，不知道背后较了多少劲，也不知道下一步谁能占上风。”</p>
“这还用说？肯定是共产党占上风！只有共产党才代表人民！”袁飞燕朗声回答，声音明亮。</p>
“人民？”方若愚摇着头苦笑，“历朝历代，哪件事人民说了算了。”</p>
“不对，毛主席说过，群众是真正的英雄，人民才是上帝，谁惹怒了人民，谁一定会垮台！”袁飞燕坚定地说道。</p>
方若愚悠悠长叹了一口气：“看来，你受共产党的蛊惑还不浅呀。”</p>
“爸，你在日本人的魔爪下喘息的时间太久了，对共产党根本不了解。回头我拿一些共产党的书籍给你好好学习。”</p>
方若愚欲言又止，无力地挥了挥手，“算了，不说政治上的事了，说说你们文工团吧。”</p>
袁飞燕想到白天的事：“对了爸，你认识一个叫高大霞的人吗？”</p>
“她把你怎么了？”方若愚警惕起来，急切地反问道。</p>
袁飞燕茫然地摇头：“倒没怎么着我。可她一说起你来，恨得咬牙切齿。对了爸，你今天去宏济大舞台看我们排练了吗？”</p>
方若愚心下一惊，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没有，我都不知道你来大连了。”</p>
“那就奇怪了，高大霞偏说在剧院看到一个人是你。”</p>
“她胡说八道。”方若愚斩钉截铁地说。</p>
袁飞燕看着着方若愚：“她为什么这么恨你？”</p>
方若愚干咳了两声，躲开了袁飞燕的目光：“就因为我过去给日本人当过差。”</p>
“就为这件事？”袁飞燕半信半疑。</p>
“还有一件事，说起来更可笑。”方若愚叹了口气，“高大霞在哈尔滨的什么旅馆里遇到一个国民党特务，说模样长得像我，非要一口咬定那个人就是我。”</p>
“那到底是不是你？”袁飞燕追问。</p>
“能是吗？她就脑瓜子进水啦！”方若愚起身，“为这个事，他们调查过好几回了，结果都是高大霞无中生有，可她还是咬着驴屎蛋不放，怎么，她难为你了？”</p>
“那倒没有。”袁飞燕摇摇头，“她不知道我们的关系。”</p>
方若愚眼里闪过一丝落魄：“幸亏当年让你随了你妈的姓。当时就是觉得我在关东州厅给日本人做事，不光彩。”</p>
袁飞燕说：“爸，我知道你没有和日本人同流合污。”</p>
“那不过就是份差事。何况，在关东州厅里，我也算是有骨气有良心的警察，暗地里帮过的中国人不计其数。”方若愚幽幽叹了口气，“如果我没记错，我好像还帮过高大霞他家。对了，当时搜到她们家的时候，有个女人，还有个半大小子。”</p>
按照麻苏苏的要求，方若愚第二天上班前还是给她送来了炸药，麻苏苏看着摆在桌上的两个砖头大小的纸包，脸色阴沉：“方先生，你这不是在唬弄我吗？这么大的东西怎么往剧场里带？不是明睁眼露等着暴露吗？”</p>
“那我就没办法了，我能耐有限，只能做这么大。”方若愚不以为意。</p>
麻苏苏脸色变得越发难看：“我老听高大霞说，当年她在放火团的时候，做的炸药都是肥皂盒大小，这都过去好几年了，技术早该进步了，你倒好，给我鼓捣出个大砖头。”</p>
方若愚冷哼了一声：“那你就找高大霞，让她给你做。”</p>
“你！”麻苏苏神色愠怒，少顷，还是压下了怒火，低声问道：“小方啊，你是怎么了？一大早哪来这么大的火气？”</p>
方若愚不语，提起公文包离开了洋行。</p>
饭桌上，傅家庄看高大霞还拉着个脸，知道她还为昨天的事耿耿于怀，便劝道：“凡事都有度，你的心思不能都放在方若愚身上。”</p>
“他就是狗特务，我的心思不往他身上放还往你身上放？”高大霞没好气地说。</p>
傅家庄说：“对方若愚的调查已经有了定论，你的精力现在要放在文工团上。”</p>
高守平说：“姐，今天《白毛女》彩排，傅哥怕敌人搞破坏。”</p>
高大霞不语，放下碗筷朝外走，走到门口，想起没看见刘曼丽，回身问高守平：“嫂子怎么还不来吃饭？”</p>
从昨天得知要和傅家庄一起去看今天的彩排，刘曼丽就为穿什么衣服去伤透了脑筋，眼看着要出发了，她总算选定了服装，袅袅地从楼上下来，见到高守平便问：“守平，嫂子这身行吧？”</p>
高守平看了一眼：“行，好看。”</p>
刘曼丽说：“我这是头一回跟傅大哥去看戏，得给他长点脸。”</p>
“我和我姐也去，我再叫上春妮。”高守平话没说完，就跑去了。</p>
“跟你姐一样，没个眼力见！”刘曼丽朝着高守平的背影喊道。</p>
宏济大舞台前，人来车往，方若愚坐在剧场对面的一个咖啡馆窗前，观望着剧场门口的动静，手指不安地敲着桌面，想到正式演出时这里即将发生的爆炸，他的内心涌上一阵强烈的负罪感。</p>
一辆出租车驶来，车上下来的，是傅家庄和高大霞，还有刘曼丽。</p>
方若愚隐隐有些不满，以傅家庄的经验，他们应该想到国民党特务会对这次的演出有所行动呀，可他们的安保工作，实在太薄弱了！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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