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在团里吃？”刘曼丽疑惑。</p>
杨欢有些为难地说：“今天食堂氽鲅鱼丸子汤，我不太吃得惯。”</p>
“吃不惯跟高大霞说呀，让她给你开个小灶，哪能让你饿着肚子在台上又蹦又跳，那也没力气呀。”刘曼丽说着，拽住杨欢的胳膊，“走，我跟高大霞说去。”</p>
“不用不用，我找个地方随便吃点就行。”杨欢拒绝着，看刘曼丽松了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刘小姐如果方便，我想请你陪我一起吃饭，可以吗？”</p>
刘曼丽愣住了，杨欢的邀请来得太突然，这么些年，还没有哪个男人单独跟她约过饭，她的心脏狂跳起来，心里想着应该矜持一些，拒绝才对，可嘴里出来的话，却分明是应下了：“这……不大合适吧。”</p>
马克西姆餐厅里的饭菜，刘曼丽看起来确实觉得不太合适，不过这顿饭对两个人来说，本来也都不是为了吃。轻曼的音乐声中，刘曼丽看着摆了大半张桌子的丰盛西餐，面露羞涩：“让你这么破费。”</p>
杨欢优雅一笑：“没关系，刘小姐喜欢就好。”</p>
刘曼丽忙点着头：“喜欢，喜欢。”</p>
“那请吧。”杨欢微笑着拿起刀叉，切着盘子里的牛肉。</p>
刘曼丽依葫芦画瓢，照着杨欢的步骤动作起来。</p>
“我看刘小姐经常去帮助大霞姐处理饭店的事情，一看你就是个勤快人。”杨欢恭维道。</p>
刘曼丽笨拙地切盘子里的牛排：“大霞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就过去搭把手，在家也闲不住。这是原来，现在不行了，我有更重要的事。”</p>
“什么事？”杨欢好奇地问。</p>
刘曼丽抬头看了眼杨欢，慌乱地笑笑，又掩饰地低头切着牛排，不再说话。</p>
“刘小姐确实不适合干饭店里的那些粗活。”杨欢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p>
刘曼丽愣了愣，又抬头看着杨欢：“那你觉得什么活适合我？”</p>
杨欢打量着刘曼丽，说道：“看你这身姿，最适合的，是跳舞。”</p>
“跳舞？”刘曼丽轻笑起来，“你真会拿我开心，我看别人跳舞还差不多，那洋玩意儿我可学不会。”她费力地与盘子里的牛排较着劲。</p>
“那是没人教刘小姐。”杨欢含笑说着，将自己切好的一块牛肉用刀叉按着，放到刘曼丽的盘子里。</p>
刘曼丽抬头，与杨欢痴热的目光相撞，她慌忙低下头，掩饰地剥弄着盘子里的牛肉。</p>
“跳舞这种事，不怕不会，就怕自身条件不好。刘小姐的身体柔软性，”杨欢说着，侧重身低头打量着桌子下刘曼丽的小腿，“一定不错！”</p>
刘曼丽被这热情的目光灼烧得有些窒息，拘束地并拢了双腿。</p>
杨欢收回目光：“刘小姐这么好的先天条件，不是谁都有的，绝对是老天爷赏的。”</p>
刘曼丽娇羞地摸着腰：“我这腰有点粗。”</p>
“不粗，刚刚好。”杨欢认真地说，“当然，要是再训练一下，柔韧性可能更好。”</p>
刘曼丽抿着嘴笑起来：“明知道你在骗人，不过，听着还是舒坦。”</p>
杨欢看看四下：“这里挺宽敞，正好有音乐，姐，我们练习一下吧。”他起身优雅地伸出了手。</p>
刘曼丽迟疑地起身，羞红着脸，慢慢递上手，杨欢一把牵住，另一只手搭在刘曼丽的腰间，音乐中，带着她轻轻摇摆起来。</p>
“吃完饭咱们去看电影吧，周璇演的《凤凰于飞》，这是部爱情电影，很浪漫。”杨欢贴着刘曼丽的耳朵，轻轻吟唱起了电影里的歌曲：“柳媚花妍莺声儿娇，春色又向人间报晓，山眉水眼盈盈的笑，我也投入了爱的怀抱，像凤凰于飞在云霄，一样的逍遥，像凤凰于飞在云霄……”</p>
刘曼丽沉浸在杨欢的歌声里，忽地发觉这个夜晚似乎美好得令人感到不真实，或者应该说……感到不安。</p>
一支曲子结束，杨欢还握着刘曼丽的手，刘曼丽害羞地别过头去：“吃饭吧，一桌子东西哪。”</p>
“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俩在一起。”杨欢深情款款地看着刘曼丽，低头要吻下来，刘曼丽有些慌乱地推着杨欢，却被杨欢一把揽进怀里。</p>
计划没有变化快，尽管两个人吃完饭去了电影院，但还是没有看成，因为他俩在影院门口看到了万春妮和袁飞燕，不论是刘曼丽还是杨欢，二人都不希望被别人撞见他们的秘密，所以当刘曼丽说出不想看电影的时候，杨欢顺水推舟送了个人情，这让刘曼丽更加感动，她一再道歉，杨欢搂住她的腰肢不让她再说：“电影可以找时间再看，看你，可不是想看就能看到的。再说，我们俩的名字连在一起，就是一部浪漫的爱情电影。”</p>
刘曼丽感动地看向杨欢，欲言又止，杨欢的热吻凑了上来，刘曼丽伸手挡住：“有件事，我……我应该告诉你。”</p>
“什么事？”</p>
“我……我结过婚。”</p>
杨欢一笑：“这我知道，高大霞一直叫你嫂子嘛，没事，我不在乎。”</p>
“不过，我男人已经不在了。”</p>
“太好了……”杨欢话一出口，就自知失言，他还没来得及道歉，刘曼丽已经脸色突变，一把甩开杨欢的手，气呼呼要走，杨欢拉住她，“对不起曼丽，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既然你男人不在了，你就有追求爱情的权力，也有接受爱情的权力。”</p>
见刘曼丽的怨气消了一些，杨欢问：“莫非你是怕高大霞反对?”</p>
刘曼丽摇头：“那倒没有，她还支持我找赶紧找。”</p>
“那就好，不过，她要是知道了咱们俩的事……”杨欢有些担心。</p>
刘曼丽忙说：“八字还没一撇哪，你也别跟她说。”</p>
杨欢点头：“我知道，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p>
“我看你对那个喜儿……挺好。”刘曼丽试探着说。</p>
杨欢犹豫着：“我俩……就是同事，她太年轻，幼稚，怎么能跟你这么有女人味的美女比。你知道吗？自从我见了一个人第一面，就眼前一亮，”他拉起刘曼丽的手，“我知道，这个人才是我日思夜想，寻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朱丽叶！”</p>
刘曼丽一愣，一把推开杨欢：“那你去找姓朱的妖精，还撩骚我干什么！”</p>
杨欢忙说：“姐，你就是朱啊！”</p>
刘曼丽一记耳光打来：“你才是猪！”</p>
杨欢刚要发怒，忍住了，他陪上笑脸：“姐，你听我说，朱丽叶不是人……”</p>
“她不是人，你也不是人！”刘曼丽转身走开。</p>
杨欢气得咬牙，镇定了一下，还是又追上去：“姐，你听我解释，是这么回事，朱丽叶是外国人……”</p>
刘曼丽没好声气：“我没外国娘们骚，你滚蛋！”</p>
杨欢追着刘曼丽，讲起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刘曼丽很快听得入了迷，等杨欢把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讲完，刘曼丽已经泪流满面，她哽咽着说：“罗密欧怎么这么急性子，他着什么急自杀呀，再等等，朱丽叶的药劲过去就能醒过来……”</p>
杨欢掏出手绢，替刘曼丽擦着眼泪：“别哭了，这都是戏，假的。”</p>
刘曼丽点头：“我知道是假的，就是管不住眼泪……”</p>
杨欢说：“那我给你唱个歌吧，”说着，唱起《玫瑰玫瑰我爱你》，总算让刘曼丽又高兴起来，杨欢搂住刘曼丽的肩头，问道：“曼丽，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珍惜什么吗？”</p>
刘曼丽茫然：“我上哪知道……”</p>
杨欢说：“就是刚才那句话的第一个字。”</p>
刘曼丽思忖：“你刚才叫我曼丽，曼？”</p>
“不是不是，重说啊。你听好了：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珍惜什么吗？第一个字！” 杨欢故意在“你”字上加重了语气。</p>
刘曼丽明白过来，娇羞地撞了杨欢一下：“臊死人了。”</p>
杨欢嘬起嘴，闭着眼睛贴上了刘曼丽的热唇……</p>
万德福去火车站坐夜车时，故意早走了一个小时，去文工团饭店找高大霞。听说万德福要为自己的事去牡丹江外调，高大霞眼圈泛红，告诉他牡丹江北站有家鸿志药房，老板赵志明是她的上线。有了这个线索，万德福更踏实了，高兴地说起白天打了方若愚的事，高大霞的反应并不如万德福预测的那样开心，反倒埋怨他过于冲动，万德福满不在乎，说要不是挨了一顿打，把方若愚也不能灰溜溜辞职了。</p>
高大霞惊讶，问方若愚去哪了，万德福说不出来，让他回去问问高守平，高大霞脸色难看，埋怨弟弟什么也不跟自己讲。对于方若愚的辞职，高大霞想不明白，“公安局的情报应该比哪都多呀，他要真是老姨夫，怎么能辞职呢？莫非他走了，公安局里还有坏蛋？”</p>
高大霞顺着这个思路推演下去，怀疑公安局里兴许就藏着那个大姨，万德福还是头一回听说大姨的事，让她跟傅家庄说一下，他先不去牡丹江了，要在家和高大霞一起抓大姨：“你想啊，要真能把大连地区最大的特务头子抓着了，你高大霞这就是立了大功呀，我外不外调都不重要啦！”</p>
高大霞认为，抓大姨和外调的事扯不到一块儿：“你去外调也不光是为了我，更是组织交给你的任务，大姨回来抓也不耽误。”</p>
万德福沮丧地说：“那就让大姨再蹦蹬几天，便宜这个狗东西啦。”他不放心地看着高大霞，“我走的这段时间，你还得受点委屈。”</p>
“这点委屈我高大霞还能吃得下，人的肚量都是委屈撑起来的。我心宽，吃得饱睡得下。”</p>
“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就是对孩子的事，我还是……”万德福欲言又止。</p>
“孩子你不用惦记，”高大霞压下了万德福的话头，“春妮有守平。老万，我高大霞吃点委屈行，春妮不行，要是守平委屈了春妮，我这个当姐的第一个不饶他。”</p>
万德福苦笑：“看来，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明知道我要说什么，还装傻充愣。”</p>
“又来了。”高大霞语重心长地说，“老万，你比我还大不老少，又有春妮那么好的姑娘，就糊涂着过吧，春妮和守平都年轻，又赶上了好时候，让他们活美了比什么都强。”看万德福还要说什么，她忙站起身，“我去拿几个包子，你路上好吃。”</p>
“好啊，不瞒你说，我就爱吃你做的海麻线包子。”万德福笑了笑，把满心的失落掩盖下去，轻声道：“我经常想，要是天天都能吃上，那就该是共产主义生活吧。”</p>
高大霞往袋子里装着包子：“你的共产主义生活今天就实现了，等你回来，我再多给你蒸几屉，管够吃，天天共产主义。”</p>
“你就跟我装糊涂吧。”万德福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p>
“咱俩这事，还是糊涂点好。”高大霞把包子塞进万德福的提包里，“你去牡丹江把我这事办明白了，我搁心里念你一辈子的好。”</p>
“等我的好消息吧。”万德福走了，高大霞把他送到门口，万德福一瘸一拐的身影，在浓厚的夜色中变得遥远而模糊。</p>
刘曼丽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刘曼丽蹑手蹑脚进门，也没开灯，借着月色见炕上躺着一个人，吓了她一跳，拉亮电灯，发觉那是熟睡的刘有为。</p>
刘有为被灯光晃醒，惺松着眼睛坐起来，茫然问道：“姐，你跑哪去了？”</p>
“我溜达溜达，你怎么跑我这睡了，快回你屋去。”刘曼丽不自然地说着，督促刘有为赶紧走。</p>
刘有为不为所动，说着自己的心事：“大霞姐守着破饭店也不回来，我怕她总这么憋着，急火攻心，憋出病来。”</p>
“她要是攻心，搁哪都攻，没事的时候你多劝劝她。”刘曼丽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p>
刘有为目光落在刘曼丽的脖子上，疑惑地起身凑上去查看，刘曼丽慌张地抬手遮掩：“看什么？”</p>
“你脖子有印儿。”刘有为轻声说。</p>
“别胡说！”刘曼丽一下子涨红了脸。</p>
“真有。”刘有为盯着唇印笑了，“姐，到底谁当我姐夫了？”</p>
赶走了刘有为，刘曼丽脸上的红晕还没消退。于她而言，几年的守寡已经让她快忘记了男女间耳鬓厮磨的甜蜜滋味，杨欢的出现，不光让这个夜晚唤醒了久远的悸动，更带来了刘曼丽从未体验过的疯狂和刺激。一回想起杨欢馈赠给她的一句句情话和一个个热吻，刘曼丽便不由得浑身发软。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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