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她还是怕了，但不是怕他。</p>
而是以为他是鬼。</p>
她手忙脚乱，稚气的面庞强壮冷静：“你、你别过来啊，不然杀了你！”</p>
说着她自己也觉出不对。</p>
“他都已经是鬼了……”</p>
岸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水迹，小姑娘慌里慌张跑出院子。</p>
本以为是哪个信赖的侍婢，翌日姬月恒才知道那小丫头是爹爹送来的客人，她身中奇毒，需要阿娘帮诊治。</p>
是哪家的孩子，姬月恒并不知晓。</p>
他被关在山庄里太久了，隔绝人世，已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样子，不知道爹爹有什么友人，阿娘也无心探询。</p>
有趣……</p>
和他年纪相仿，中了毒的孩子。</p>
但那孩子和他不一样。</p>
她虽话少，可不会隔三差五便因毒发狂，偶尔毒发时，她也不会伤人，只会可怜兮兮地缩作一团。</p>
在她衬托下，他更为可怖。</p>
像一个……</p>
天生嗜血的，怪物。</p>
他不喜那个孩子，很不喜欢。</p>
年幼的他不屑地想着，围着她转的，不过是群怯懦的下人。</p>
阿娘，和他的狸奴不一样。</p>
他们会只喜欢他。</p>
但没多久，八岁的姬月恒发觉自己错了，阿娘见到小姑娘时，脸上笑容总是轻松愉悦时，不像见到他。</p>
即便是笑，也能看出是强装。</p>
年幼的他只能看到表象——那个孩子明明和他一样，话少、不算活泼，可却能得到阿娘发自内心的笑容。</p>
为什么呢？</p>
因为……阿娘不喜欢他了，阿娘想要一个正常的孩子。</p>
这话他是听爹爹说的。</p>
那次爹爹来山庄探望他们母子，刚好在他毒发时赶来，那一次他又出手伤人了，亦险些听不过去。</p>
阿娘熬了几日几夜，心力交瘁，在他的病床前怀疑质问爹爹：“姬忽，当初是不是你为了陷害大哥，故意让阿九中毒，只有这样，父亲才不会怀疑是你……”</p>
爹爹听到了阿娘如此说，只是叹气：“我即便想陷害大哥，也不至于牺牲阿九，云儿，若这次阿九挺不过来就罢了吧，我们会有更多孩子，你不是喜欢那小姑娘么，我们也要一个。”</p>
这些话在姬月恒心中扎了刺。</p>
年幼的他误解了爹爹的意思，那孩子是爹爹送来陪阿娘的。</p>
阿娘会放弃他，成为她的阿娘。</p>
那日后，他只剩下狸奴了。</p>
其实他很不喜欢狸奴，包括狸奴在内的一切活物，他们总是活蹦乱跳的，而他双腿时常会失去知觉。</p>
也只有那只狸奴和他一样。</p>
他带着毒，它瘸腿。</p>
它没有人的顾虑，也不会恐惧他，也只跟着他一个人，也只喜欢他。</p>
可他再次想错了。</p>
他的狸奴，也开始跟在她身后。</p>
阿娘，狸奴……</p>
他什么都没有了。</p>
或许有一日，阿娘还会带着那孩子回到族中，彻底将他留在山庄里。</p>
任他自生自灭。</p>
他是怪物，但他不想死。</p>
狸奴再一次跑去小姑娘院中迟迟不归时，八岁的他发了一次小病，独自蜷缩在满是装满镜子的密室。</p>
阿娘去山下采药了。</p>
仆从不敢靠近，没发觉他不舒服。</p>
狸奴也不在身边。</p>
他蜷缩在地上，死死咬着自己的手，恍惚间想着，他会不会死在这里？</p>
密室的门忽地被推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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