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月恒不问自答。</p>
“不穿里衣，会忍不住。”</p>
她就知道他嘴里蹦不出干净的话！</p>
程令雪咬唇扭过头。</p>
一背着人，姬月恒就要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她想着他面对郡主娘娘时总是格外端方，灵机一动岔开话题。</p>
“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p>
“唔，是什么事。”</p>
姬月恒含着她耳垂低问。</p>
程令雪扭过头避开，又被他追上来含住，她只能罢休，道：“郡主娘娘人很好，可你面对她时，反而拘着。”</p>
青年舌尖稍稍一顿。</p>
他松开她的耳垂，手懒懒搭在桶沿上：“再妙手回春的郎中，也有治不好的病人，若这病人是至亲骨肉，要面临的挫败则更重，母亲虽不曾失去耐心，但我面对母亲，无法一直心安理得。”</p>
程令雪沉默须臾，她初到师父身边时，也总怕被抛弃。</p>
想到师父，她想到师父的仇家。</p>
纵使不愿僭越，为保稳妥，还是问道：“那你的父亲呢。是怎样的人……”</p>
回应她的是姬月恒的轻嗤。</p>
良久，他才道：“他是个好父亲。”</p>
似乎触到了他逆鳞，程令雪迟疑了，不知是否要继续这个话题。</p>
姬月恒则想起另一件事，桃花眼底掠过思忖，耳畔回荡他让亭松打听当年那个小客人身份时得到的答案：“家主瞒得紧，此事只夫人和大公子知晓，但当初那孩子走丢后，家主曾以重金让心腹雇一位善于打探消息的江湖人士私下寻人，想必那孩子对家主而言有些用处。”</p>
想来她家人与他父亲有些往来。</p>
但尚还不知是什么关系。</p>
待她恢复记忆，会因身世之故和助兄弑父的他站在对立面么？</p>
他的确是个助兄弑父的坏人。</p>
可他不想她讨厌他。</p>
姬月恒直言不讳：“他是个颇有野心且狠辣的人，为扳倒异母兄长不惜设计一出苦肉计，买通伯母身边人，让其教唆伯母给祖父下毒，因大伯盛名在外，他为撇清嫌疑，设计让我替祖父挡下奇毒。”</p>
程令雪愕然转身看他。</p>
青年眼底浮着淡笑，但就如浮着薄冰的清溪，不见暖意。</p>
“竟然是这样一回事……”</p>
人为了权势竟当真如此狠心？</p>
程令雪听得心惊。</p>
姬月恒似习以为常，只笑笑。</p>
他想起亭松的话，又道：“一个不怜子的父亲，在九年前被亲子篡权夺去家主之位，或许也算因果报应。”</p>
不知要不要安慰他，又不知该如何安慰，程令雪往他怀里靠了靠，试探道：“那你父亲，可有什么旧部？我是说，他会不会再次危及你安危。”</p>
姬月恒垂眸深深看了她一眼。</p>
是在试探他啊，他平淡道：“有，那人如今在替姬家三房做事，要暗中助三房扳倒我与长兄这一房。”</p>
程令雪略微松了口气。</p>
师父的仇人，应当就是那个人。</p>
未免姬月恒因之前她窃取账本之事起疑心，耽误了她解蛊，她斟酌再三，直说了：“之前让我窃取账本的人，是一位对我有恩的长辈，五年前，他曾被你父亲的心腹陷害过，身受重伤。”</p>
姬月恒听罢，沉默了许多，将她转过来，问道：“你确认是五年前？”</p>
程令雪没直面回答。</p>
“怎么了？”</p>
姬月恒思忖须臾，道：“五年前，家父暗中联络旧部，让其助他逃出山庄，最终被长兄的人追上，葬身火海，你那位长辈，应该是在那时被他牵连了。”</p>
如此一说便通了。</p>
程令雪松了口：“我那位长辈一向不喜欢与权贵打交道，那次……他应当是被你父亲的旧部骗去的，所以，他才想要查姬家的事，借此报复那人。但你放心，他向来恩怨分明，不会迁怒无辜。”</p>
姬月恒长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桶沿：“那长辈，是江湖人士？”</p>
出于谨慎，程令雪未回答。</p>
“我不希望他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因此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p>
姬月恒只笑笑：“别怕，我只是想起一件事，数年前我父亲曾托位江湖中人寻一故人之子……但或许是我想错了。”</p>
话落入程令雪心里，她在水下的手悄然攥成拳，她几乎能肯定——</p>
那江湖中人是师父。</p>
他要找的故人之子，是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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