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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叶·富婆·满枝44

叶满枝连生产都没抓过,就更别提办工厂了。</p>

除了知道办厂能增加就业岗位,其他方面,比如企业的纳税和营收,她几乎完全不懂。</p>

她不懂,但穆兰懂啊!</p>

街道办的经费捉襟见肘,她早就动过办工厂的心思了。</p>

其实,光明街上的工厂不算少,但大多数国营工厂都是由区里投资建设的。</p>

企业利润会逐级上缴到区里和市里。</p>

街道办不但拿不到这些工厂的利润,还得帮区里看着工厂的生产情况。</p>

整天守着好几座金山,却看得见摸不着,只能靠着有限的财政拨款过日子,穆兰心里的郁闷就别提了。</p>

“主任,咱光明街的闲散劳动力还挺多的,”叶满枝小心地问,“街道为什么不多开几家工厂啊?”</p>

穆兰组织了半天语言,只给出一句“这事说来话长”。</p>

隔壁的张勤简吹了吹茶叶沫子,接话说:“街道集体企业规模小,生产的产品大多在计划轨道之外,没有统购,也就没有统销。组织生产不难,难的是怎么给产品寻找销路。”</p>

除非有门路,否则计划外的产品,很难进入商店或门市部的柜台。</p>

而这些小厂的负责人,大多是街道积极分子,阶级成分通常是贫农或工人,让他们组织生产还行,找销路就不能指望了。</p>

叶满枝眼巴巴地问:“主任,那这间工厂到底能不能开啊?”</p>

那些困难啊,阻碍啊,她都不关心。</p>

她只想知道工厂能开不。</p>

穆兰站在那蜂窝煤炉子前观察了一会儿,回头问:“生产一个这样的炉子,大概需要多少成本?”</p>

叶满枝说:“如果只生产简易煤炉子的话,最外面的铁皮可以用废品收购站的油漆桶,填充用的黄土随便挖不花钱,比较大的开销是内膛和支撑内膛的铁架子。”</p>

“哦,那就是没什么成本。”</p>

叶满枝懵了一瞬,油漆桶、内膛和支架都要钱,怎么就没成本啦?</p>

穆兰理所当然地说:“咱们街道有制坯小组,也有打铁小组,先从他们那里借一些内膛和铁架子,等产品卖出去以后再结账。”</p>

“还能赊账啊?”叶满枝问,“主任,这制坯小组和打铁小组在哪里啊?”</p>

“在第二居委会那边。没活的时候,组员们在家里做家务,等到有活的时候再去各家招呼一声就行了。”</p>

叶满枝:“……”</p>

工作时间好灵活哦。</p>

她再次问:“主任,工厂到底能不能开啊?”</p>

这次穆兰和张勤简的回答出奇的一致。</p>

“能开啊,怎么不能开!”</p>

反正办厂几乎不需要什么资金投入,若是盈利了还能给街道上缴利润。</p>

至于销路的话,暂时不用发愁。</p>

基层干部是最先被推广使用蜂窝煤的群体,几乎家家户户都用上蜂窝煤了。</p>

在干部间推销炉子,一定会有销路。</p>

穆兰自家就至少要买两个。</p>

“小叶,劝返</p>

工作暂时交给赵二贺去做。这会儿刚入冬,正是煤炉子的销售旺季,你先把工厂办起来!”</p>

“让我负责办厂?”</p>

叶满枝慌张道,“我没办过厂啊。”</p>

她连工厂工作经历都没有,哪会办厂呀?</p>

“工作经验都是从无到有的,你放手去干,争取早日投产。”</p>

*</p>

接下办厂任务后,叶满枝着实紧张了半天,没想到领导会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她负责。</p>

然而,半天后,她就恢复平静了。</p>

办工厂,在一般人眼里也许算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p>

但是放在街道办,还真不算什么。</p>

工厂与工厂是不一样的。</p>

有的工厂职工上万人,占地面积堪比一个小县城,譬如656厂。</p>

有的工厂职工个位数,胡同当车间,譬如她即将开办的煤炉子厂。</p>

叶满枝平复了心理落差后,先回家宣布了她要办厂的消息。</p>

“来芽,你要当厂长啦?”沈亮妹吃惊地问。</p>

“只是暂时兼任厂长,等厂子走上正轨以后,还要任命一个正经的厂长。”</p>

叶满枝没敢胡吹,毕竟现在全厂只有她一个人,实在没什么可吹的。</p>

“那你们工厂招不招工人?”沈亮妹赶紧问,“能让你四哥去工厂上班吗?”</p>

“可以啊,但咱爸不是说让四哥进基建处当建筑工人吗?”</p>

沈亮妹撇撇嘴,不吭声了。</p>

叶满枝觉出不对劲,放下正在收尾的围巾,抬头问:“我四哥又怎么了?他不想当建筑工人啊?”</p>

常月娥叹气说:“你四哥不是因为聚赌被保卫科抓住了嘛,虽然没在公安那里留下案底,但厂领导已经放话了,那17个参与赌博的人,656厂永不录用。”</p>

为了这事,老叶昨天又把老四打了一顿。</p>

叶满枝同情地望向四哥,“不能去656还可以去其他单位,哥,你要不要来我们煤炉子厂工作?举贤不避亲,我给你留一个名额。”</p>

四哥先问:“你们那工厂是什么性质的啊?国营的还是集体的?”</p>

“国营集体都不耽误你领工资,你问那么多干嘛?”</p>

“集体的工资比国营的低,还没有劳保和公费医疗,”四哥挑剔道,“集体工厂那点工资,未必比我现在赚得多,与其去工厂卖苦力,还不如鼓捣我的花鸟鱼虫呢。”</p>

叶满枝懒得搭理他,“你不去就算了,正好给我们省下一个用工名额,想来工厂上班的街道居民多得是。”</p>

四哥看不上集体企业,但他这番话也给叶满枝提了醒。</p>

她现在还是光杆司令,既没人,也没钱。</p>

企业性质也并不明确。</p>

如果由街道办投资建厂,那这家工厂就是全民所有制的,也就是国营的。</p>

如果由居民筹资建厂,那工厂就是集体的。</p>

次日上班的时候,她跟张勤简提了这件事,不如由街道办出点钱,把企业变成国营的。</p>

张勤简并没有一口回绝。</p>

他觉得蜂窝煤炉子应该能赚钱,由街道办出资的话,上缴给街道的利润也会更高一些。</p>

于是,他打开小金库,抠抠搜搜地给叶满枝批了五块钱的建厂资金。</p>

叶满枝握着五张一块钱,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主任,建厂资金只有五块钱啊?()?()”</p>

一家国营工厂,建厂资金才五块钱,说出去简直能笑掉人的大牙。</p>

“白手起家阶段不要求全责备,尽量少投入多产出。?()_[(.)]???$?$??()?()”</p>

张勤简一笔一笔帮她算账,“生产煤炉子的原材料基本都可以赊账,第一个月要用钱的地方只有厂房租金和运输黄土的费用。你只要能把煤炉子卖出去,资金回笼以后,第二个月就好过了。()?()”</p>

这是他干倒了三家集体工厂以后,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p>

叶满枝觉得还是可以听一听的。</p>

于是接受了原始资金只有五块钱的事实后,她去街道工商所做了登记,便准备着手招工了。</p>

尽管办厂思路是由劝返工作得来的,但工厂组织招工的时候,却不能只招农村户籍的工人。</p>

在这方面,无论城镇户口还是农村户口,无论男同志还是女同志,原则上要一视同仁。</p>

所以,她与穆主任商量过后,在街道办院外贴了一张招工启事。</p>

《国营光明煤炉厂招工简章》</p>

【由于生产发展及社会主义建设需要,为了更好地为人民服务,我厂现面向社会招收一批新职工。】</p>

【招工范围:光明街居民(不限户籍,但需在光明街有固定住所)。】</p>

【招工工种和名额:工业生产工人(制炉),男3人,女3人。】</p>

【招工条件:拥护党的领导,热爱社会主义祖国,遵纪守法,服从组织分配。】</p>

【本人过往历史清楚,需有原单位或户籍所在地街道(乡镇)证明。】</p>

【学历不限(同等条件下,成分好的优先,自备生产工具者优先),年龄在45周岁以下(打铁匠、箍铁匠、泥瓦匠,及有煤炉制作经验者可适当放宽要求)】</p>

【勤劳肯干,身体健康,必须经街道卫生站体检。在入厂半年后发现慢性病者,可以退回原单位(不是在本厂得的病)】</p>

【无论男工女工,已婚未婚均可。】</p>

【招工说明:择优录取后,必须服从组织分配。工厂将根据生产需要结合个人意愿分配具体工作,以生产需要为重点。】</p>

招工启事贴出去以后,叶满枝重新跑回办公室,一边守着炉子烤火,一边往大门口张望,以防有人将招工启事揭下来。</p>

消息贴出去不到一小时,就有居民进来打听了。</p>

一部分是识字不多,询问墙上贴了啥的,另一部分是打听招工情况的。</p>

街道办的几个新人都是第一次围观工厂招工,一有人进来就立即竖起耳朵听热闹。</p>

叶满枝从前是应聘的那个,头一次负责招聘工作,让她手心里直冒汗。</p>

别看她招聘条件写得挺复杂,其实并没对应聘者设门槛。</p>

真正的门槛,她</p>

根本就没写到招工启事上。</p>

前三名应聘者,都是军工大院的家属,完全符合招工条件,只要体检没问题,就可以优先录取。</p>

但叶满枝没敢松口,只让人家将家庭住址留下,录取结果另行通知。</p>

第四个进来应聘的是郭二妮,条件与前三个差不多,叶满枝也像对待其他人一般,让她留下具体地址等通知。</p>

然而,郭二妮找了许久工作未果,好不容易在家门口碰到一个不限户口,不限学历,不限性别的工作机会,她哪能轻易放弃!</p>

她最近已经总结出经验了,回家等通知,基本就是没戏的意思。</p>

“小叶干部,你看我这体格多好,脏活累活都能干,而且我是贫农出身,上班还能自带锤子和剪刀,招工启事上不是说成分好的和自备生产工具的人优先嘛。你还有啥不满意的?为啥不能把我留下?◢()◢?◢%?%?◢()?()”</p>

叶满枝学着张勤简的样子说套话:“厂里需要综合考虑大家的情况。()?()”</p>

“综合考虑哪方面啊?()?()”</p>

郭二妮不肯放弃,“你说出来我努力努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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