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民钢铁厂生活区。</p>
“哎哟！这不是咱们厂的劳动模范司同志吗！今天怎么上我家来了？”</p>
利民钢铁厂厂长爱人孟红英刚提着桶去院里打水，余光中瞧见有人走进自家大门，抬头一瞧立刻认出来人。</p>
前脚江志国才回家，后脚最近厂子里的名人就来了家里。</p>
孟红英心里嘀咕着莫不是来送礼走人情？</p>
“嫂子。”</p>
司文兰笑盈盈的，人还没走到两手就先抬了起来：“我家孩子刚得了两条花鲢，厂长和嫂子尝尝鲜。”</p>
孟红英眼前一亮，目光不自觉就黏到那两条鱼上。</p>
她是蜀西人，小时候过年家里的年夜饭桌上总会有道酸菜鱼，鱼一定得花鲢，其他鱼都煮不出那味儿来。</p>
后来所有河塘都归公社，家里就再也没了这道菜上桌。</p>
在洛川市扎根多年，更是鲜少有机会见着花鲢的影子，更何况还是这么大两条。</p>
就算知道“来者不善”，那也架不住心里的渴望猛然窜出而控制不住表情。</p>
司文兰那是多聪明的人，只是随意一瞟就立刻猜出了她的心思。</p>
“嫂子放心，是我家孩子花钱买的，保证没任何问题。”</p>
孟红英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笑得牙不见眼，两步上前接过草绳：“我先找个盆养着，正好晚上煮就着缸里的腌菜煮鱼吃。”</p>
“红英和谁说话呢？”</p>
屋外两人已经成功换手，屋里的江志国才从昏睡中惊醒。</p>
“是司文兰同志，给咱送鱼来了。”孟红英语带笑意。</p>
江志国眉头紧皱，满脸不悦地站起来就往屋外走。</p>
平时跟爱人说了不止一遍不能收人东西，要是被谁告发全家都得完蛋。</p>
而且他也没想到司文兰上午刚接受全厂表扬，后脚跟就干出贿赂的事来，简直糟蹋了先进职工的这个称号。</p>
嘎吱——</p>
“嫂子我没别的意思，其实这鱼是我家两个娃娃为了感谢厂长特意自己攒零用钱买的。”</p>
江志国步子一停，压下怒火静静听司文兰继续说。</p>
“我家向南今年不是要中考了吗，他心里一直悄悄琢磨着上高中呢！要是放几个月前我这个当妈的肯定不同意……”</p>
司文兰把两条鱼当成谢礼，谢得就是江志国前段时间的提点。</p>
孩子们发自内心的感谢怎么跟贿赂都扯不上关系。</p>
江志国表情这才舒缓下来，慢慢踱步到司文兰面前，笑着开口：“这不是赶巧了吗！”</p>
“可不就是，我刚出厂子就叫我爸拦住，非要来送了再回家。”</p>
司文兰一脸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p>
“回去转告姜向南姜向北小同志好好读书，未来有大好前程等着他们。”江志国背着手，一脸和煦笑意。</p>
司文兰笑笑。</p>
“这是我爸晒的干菌子，煮鸡好吃。”</p>
收了鱼，孟红英再收干菌子就再没半句客气，还笑眯眯地撑开袋子瞧了眼。</p>
“不少好</p>
东西，煮鸡鸡都没菌子香。”()?()</p>
“嫂子喜欢就成。”司文兰冲江志国点点头，特意强调：“孩子们的心意送到那我就走了，回家还得做年夜饭。”()?()</p>
“留下来吃完中午饭再回。”孟红英客气留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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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文兰连连摆手就转身打算想走：“我爸还在外边等着呢，厂长嫂子你们先忙。”()?()</p>
“我记得司文兰同志是中专毕业？”</p>
冷不丁的，江志国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从吃饭直接跳到学历上。</p>
司文兰老老实实地点头：“中专一毕业就进咱们厂干后勤。”</p>
“那说明你还是有一定学习功底，不妨也试着学学高中课程，以后要是有机会……”</p>
后半句话化作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结束得无声无息。</p>
司文兰一怔，几秒钟后脑子迅速就转了过来。</p>
江志国点头，这才笑着摆手：“赶快回家去做饭吧，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可是大事。”</p>
司文兰讷讷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p>
身后的院里，孟红英这才疑惑地问起江志国。</p>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p>
“这天啊……要变了！如果只靠埋头苦干，厂子原地踏步没有进步迟早要被淘汰……”</p>
“怎么你越说我越糊涂了！”</p>
“说了你也不懂，听得懂的人自有思量，不用多说。”</p>
“好你个江志国，嫌老娘没文化了是吧……”</p>
两人的拌嘴声越来越远。</p>
孟红英没听懂，司文兰却听得激动不已，身体都连带着微微颤栗起来。</p>
跟姜爱国汇合后，她第一时间就把厂长的话复述了一遍。</p>
姜爱国一脸正色，只说了句：“我们回家慢慢说。”</p>
两人各怀心思地往家里赶。</p>
***</p>
炮仗声此起彼伏，狭窄胡同中升起的烟雾仿佛要将整片胡同所淹没。 漆黑的天幕倒映着万家灯火，孩童们的笑闹声成了除夕夜里最美的背影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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