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蛮天气夏天过后就是冬天,一夜吹风,昨日还是艳阳高照,今日就是寒风凛冽。 云不凝和韦雄刀等人带着人从燕子川回到鱼化城的这天,天空乌云蔽日,寒风刺骨;三日后,史安春带着麾下北地军也回到了鱼化城。 两支负责拱卫大奉北边门户的军队齐聚鱼化城,这让本就狭小的鱼化城在此时更显拥挤。 鱼化城议事大厅。 齐溪与史安春有幸参加了此次定州军的内部军事会议,此次会议的议题也很简单,定州军接下来要何去何从。 按照宁延和陈令枢原本的构想,他们是想在白狼川和燕子川重创北蛮军,延缓慕容灼灼南下时间,最好是耗到冬季来临,这样便可以凭借风雪天气固守鱼化城,有了鱼化城这颗钉子,就能将慕容灼灼牵制在锡林勒格,为项州军争取时间,等到时机合适,在撤回苍同城。 只不过当下情况已经不支持他们这么做了,定州军损兵折将,回栾山脉也没有拖住慕容灼灼,如今慕容灼灼大军压境,从白狼川绕过来的慕容隼,从燕子川一路南下的浅克托和北海冥,加上正面战场刚从回栾山脉杀出来的慕容灼灼,近乎四十万大军直逼鱼化城而来,鱼化城形势不容乐观。 等到宁延入座后,这场会议也正式开始。 宁延缓缓说道,“首先欢迎北地军齐溪将军和史安春将军来到鱼化城与我定州军共赴国难,其次各位可以畅所欲言,对于战局有什么看法各位可以各抒己见,事关我定州军生死存亡,各位不必拘束。” 宁延话音落地,韦雄刀率先耐不住性子说道,“公子,我定州军什么场面没见过,咱们是吃了点亏,可并不代表咱们就怕那群北蛮子了,他慕容灼灼想要吃掉咱们定州军,我韦雄刀第一个不答应。” 林北阳敲了敲桌子说道,“现在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城外是四十万大军不是四万,我们已经损失够大了,要是在和他们死磕的话,不仅要把我们这点人搭进去,搞不好连齐将军的北地军也得跟着赔进去,一个小小的鱼化城,就让我定州军和北地军将士尽数牺牲于此,真的值当吗?” “我支持林将军的说法。”李彦业双臂环胸,徐徐说道,“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不是说怎么打败慕容灼灼,而是要想如何从他手中保全我们定州军,俗话说的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替牺牲的兄弟报仇,就不应该急于这一时一刻。” “北蛮军是人多势众,可我们未尝不是不能一战!”舒钧激动的说道,“如今鱼化城内还有齐将军的十二万大军,依托鱼化城死守,北蛮军不擅攻城,只要能守一个月,守到风雪天,那慕容灼灼不想退也得退。” “一个月?”林北阳摇头苦笑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面对四十万大军攻城,敢问小舒将军知道这里面伤亡得多大吗?如此下去,一个月后就算是胜利也是惨胜,等到来年,慕容灼灼若是再度挥师来犯,没有了齐将军的北地军,我们又要面临今日之困顿局面,这鱼化城是守还是不守!” 韦雄刀有些不爽的说道,“林大将军,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是这鱼化城我们不要了?出来打了一年仗,没了这么多兄弟,到年底了,我们撤回去,回去干嘛?告诉定州的百姓我们吃了败仗吗?” “这又有何不可!”林北阳拍着桌子怒吼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天下没有常胜将军,只要吸取教训,日后定能洗刷耻辱,重新杀回来。” “哼,林将军,我韦雄刀没有你懂得多,我就只知道打了败仗的人是没脸的,你要有脸回去你回去,老子不回去!老子就在这鱼化城守着,我倒要看看那慕容灼灼是怎么用一个月时间砍下老子脑袋的。”韦雄刀也是来了脾气,直接指着林北阳喊道。 “一个个的要干什么!”宁延坐不住了,起身吼道,“这是军事会议,不是泼妇骂街,耍横有用吗?耍横慕容灼灼能退兵吗?要是不能一个个就给我坐着!” 韦雄刀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林北阳也是无奈叹气,重新坐回去。 李彦业叹气道,“兄弟们心里不爽我也值得,打了败仗嘛,这都憋着一口气想要报仇,这也是人之常情,但诸位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我们真的能打赢外面的四十万大军吗?牺牲的兄弟已经够多了,难道你们还想让更多兄弟倒在这异国他乡吗?” 杜忠文红着眼睛说道,“这一仗我们输的很惨,回来的路上,很多兄弟都拉着我说不想撤,想要在拼一次,我又何尝不想拼呢?人活一世,不就是一条命,上了战场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一个;但是我是一军之将,我不能用这种想法去统兵作战,公子说过打仗不是拼人数,优秀的将领会用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这鱼化城诸位觉得要想守住我们得付出多大的代价,这个代价到底值不值!” 杜忠文这话说完,场上鸦雀无声。 宁延转身看向一旁的齐溪,客气的说道,“齐将军说说吧。” “老夫只是前来旁听,怕是无权妄言啊。”齐溪客气的说道。 “北地军也在鱼化城,这次决议不仅关乎我定州军的生死存亡,更是与北地军息息相关,齐将军还是说说吧,就当是给我们这些后辈一点建议。”宁延看着齐溪沉声说道。 齐溪无奈,最后只能起身拱手,“那老夫就说两句吧。” “其实几位将军说得都有道理,但既然是军事会议,那所有问题的根本就是军事二字,城外北蛮军虎视眈眈,我们想要守住鱼化城,重创北蛮军,那就得有与之匹配的实力;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说在都都是白搭;将士们奋勇杀敌是士气,将军们悍不畏死是勇气,但这些终究不是刀枪棍棒,他们挡不住北蛮的铁骑弯刀。”齐溪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关键,“好了,老夫就说这么多,至于最终决策,还得要靠宁州牧和陈先生决定。” 陈令枢稍稍颔首,而后这位年轻的军师便朗声说道,“齐将军言之有理,既然是畅所欲言,那我也就说两句,他慕容灼灼为什么敢堵上全部身家将六十万大军从云连勒格调来锡林勒格对付我们,是因为他知道我们定州军是一头猛虎,若不在幼时将其斩杀,日后必成吃人猛兽;他害怕我们定州军的成长,现在慕容灼灼就在城外,他巴不得我们留下来与他在鱼化城决战,好在此地将我们一网打尽,如果我们真的留了下来,那是正中其下怀啊!” 陈令枢的话无疑是宁延敢调兵北上的原因,若是慕容灼灼觉得他们北地军是一群乌合之众,何必调兵遣将来此呢? 听完军师陈令枢的话后,韦雄刀沉声叹气,将头扭到一旁,素来不服输的他自然不甘心就此撤退,但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固执而让手下兄弟白白丧命。 整个会场再次安静下来,宁延环顾四周,听完众人的争吵后缓缓起身说道,“没有什么意见的话,就按军师说的来吧,三日后,全军撤回关内。” “是。”下面众人都没想到宁延会决定的这么彻底,只有陈令枢知道宁延想做这个决定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起身离开之前,宁延还不忘冲着齐溪拱手致谢,“齐将军,抱歉,让你们白跑一趟,这次北上所消耗的钱粮从我们定州府库拨。” 齐溪当即回礼拱手,“为国而战,何分彼此,此次兵败不过意外而已,相信你宁州牧之才,日后定会一雪前耻,到哪个时候,还望宁州牧不要忘记我们北地军。” 听着齐溪的话,宁延苦笑摇头,“齐将军太看得起我了,希望真有那么一日。” 白狼川和燕子川的接连失利让定州军损失惨重,原本设想的拒守鱼化城也被迫取消,剩下的定州军也只能无奈回撤。 三日后,冷风渐起,随风而起的沙尘预示着北蛮冬季的来临。 鱼化城城门大开,定州军和北地军开始有序南撤,城门口出,齐溪拱手辞行,“宁州牧,陈先生,诸位将军,告辞!” 宁延颔首致敬,身后众人齐刷刷拱手,“齐将军,一路平安。” 齐溪勒马而去,齐溪走后,宁延回头看着面前的鱼化城,无奈叹气,“咱们也走吧!” 。。。 北地军南撤的路上,看着史安春魂不守舍的样子,齐溪忍不住开口问道,“还在想燕子川的事啊?” 史安春猛然抬头,欲言又止,燕子川的画面这几天一直出现在自己眼前,只要一闭眼,脑海中就是满地尸骸的燕子川,“将军,您说我们从军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齐溪回头望着陷入纠结的史安春,似乎是猜出什么的他轻声说道,“无外乎保家卫国四字!” “我们当兵是当的朝廷的兵,忠于大奉,忠于陛下;一直以来我都讲这句话奉为圭臬,可是现在我有些怀疑这句话到底对不对,定州军在白狼川和燕子川惨遭大败,这明眼人都知道是有人走漏了消息,我。。我。。”史安春说着说着情绪就有些激动,心中委屈的他憋了许久,今天终于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齐溪强行打断史安春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安春,你回头看看,我们身后军旗上的字是大奉的奉字,我们是大奉军人,忠于自己的国家,也相信着自己的国家,你的话没错,而且永远也不会错;定州军在白狼川和燕子川兵败是有人走漏消息,但我相信这个人不是我们北地军的人,能跟在我齐溪身边的,绝不会是买过求荣之徒。” “将军,您。。您知道我。。我给兵部。。送。。”史安春抬头红着眼看着齐溪,眼神中先是不可思议,但很快就变成了敬佩和担忧。 “军中事务我自是知晓一二,安春,你相信兵部和朝廷是对的,但是你在相信他们之前一定要清楚他们值不值得你信任,你我一番赤胆忠心,参军报国;然而朝廷内的大小官员呢?他们也是如此吗?”齐溪冷眼追问道。 史安春答不上来,他不清楚也不想清楚,他要是知道朝廷有人将北地军布防图泄露给了北蛮,就算打死他也绝不会将那图册交给兵部。 “我等军人,难道连自己朝廷,自己国家都不能信任吗?我曾天真的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奉,百年以后见了列祖列祖也是脸上有光,现在来看,一直以来我都是在自我安慰,是我害死了定州军三万兄弟,定州军被迫南撤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史安春挠头自责的说道。 “安春!”齐溪严声打断史安春的话,“这些话回去后就不要再说了,和慕容灼灼的战事已经结束了,你和这些事没有关系,我们北地军和这些事都没关系,你清楚了吗?” “将军。。”史安春红着眼看着齐溪。 “或许这就是宁延之所以一直以来对朝廷嗤之以鼻的原因吧!”齐溪无奈感慨道,“我年纪大了,没有少时的拼劲了,要是再让我年轻个三十岁,或许我会做出和宁延一样的选择,以天下为己任,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我畏手畏脚,对上不敢忤逆朝廷,害怕自己晚节不保,对下不敢再有豪言壮语,生怕丢掉自己一张老脸,昔日的儒将齐溪已经一起不复返了。” “将军,您也觉得宁延做的没有错?”史安春意外的看着齐溪。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宁家守着大奉西北二州,这难道有错吗?朝廷暗通款曲,与北蛮沆瀣一气,这是对吗?”齐溪摇着头继续说道,“天下二字,有人提在嘴里,有人做在事里,明面上的光鲜架不住耐人寻味的思考,安春,你我身上都有一块无形的枷锁,只是我看见了选择就此作罢,你没看见,仍以为自己生活在太平盛世。” 史安春低头沉思,齐溪淡然一笑,“看着吧,宁延回到定州后,朝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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