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风不起高歌嘲哳赋别离（六）

婚礼是庄重的，从古至今都是如此。一般来说，订婚和结婚会隔半年或者三个月左右，最快也不要在一个月之内，可李再进和宋有虹回到了南省那边，怕是一年之内都没有合适的时间回来举行婚礼。因此他们决定，婚礼就定在回去的前一天。 这可能不是所谓的黄道吉日，也可能这天对于婚娶是大忌，可是时间的确不允许拖下去了。 等的越久了，宋有虹就越觉得心里有负担，她不想再看其他人去受苦，被情感之苦拨弄心弦。 是不正常的喜结连理，可它却也是平复一切的盖棺定论，也算最好的结局了！不管是对谁，是对何种感情，有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交代，也好过于下一年的一场喜宴。 时间是变数，也是折磨。 宋有虹娘家没什么人，她父母早去，只有她的小姨带着她的公公婆婆来了，而李再进这边几乎所有的亲戚都到场了，比订婚那天的人多了许多，两家人凑在一起轰轰闹闹的，众人互相认识了，肯定是有几句闲言碎语，“再进怎么娶得是个寡妇。”“啊，这新娘好像比再进大八岁呢！”“这怎么走到一起的，是不是女方……” 庆幸的是，这些话没有被宋有虹的娘家人听到。那是李再进的几家亲戚，自己的儿子同李再进年纪差不太多，要不一事无成，要不媳妇也久久看不到盼头，在外人眼里真是不成气候，他们当父母的难免心中不平衡，可悲的是居然生出一些完全没有理由的恨意和怨气，要从宋有虹身上找补回来，然后同身旁的人嚼着耳根，发泄出去。 唉，那些见不得别人比自家过得好的人，是以什么心态生存着呢！ 李再进，进来了，众人安静了下来，都注视着今天的主角。 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在这个盛大的日子里，身为新郎的李再进身着一身昂贵的黑色西装，西装的面料质地考究，剪裁精致，线条流畅，在大厅里的灯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他带了一条素色领带，简洁而不失品味，这只能说，是这一身搭配在李再进的身上显得贵而不俗，宣而不夺，与他挺拔的身姿相得益彰。先入场的他站在台上，像是影视明星一般闪耀。 他本不想举行这样的西式婚礼的，可前几天高怡香对他说，“有虹穿婚衣，颜色太艳，显得她不年轻了，穿婚纱漂亮些，也年轻些，再进，听妈的，没错的。” 宋有虹点着头，没有言语，看向李再进。 他觉得母亲说的在理，又见宋有虹点了头，也应下了。 李长生从房间里拿出刚给李再进订制的高档西服，“儿子，爸都给你准备好了，不改了。” “他爹，你没让再进去店里量尺寸，怎么弄的西服，能合适吗？” “儿子和我身材差不多，我怕他觉得麻烦，我去量的。” 这个家庭向来都是和气的，你为我考虑我为你考虑，一旁的宋有虹也终于清楚，李再进遇事先为他人的风格从何而来了。 礼堂内，如仙境。 水雾机吐出的飘渺云烟铺满了整个礼堂，几个小孩子很少见到这么奇异的场景，根本坐不住，跑了一阵后就被父母揪住了，摁在位置上，可嘴上依然吵闹着。不多时，训斥声，哭泣声，破坏了这一刻的安静，因为很多人都在平息静气，在等着，音乐的响起，新娘的入场。 掩盖过所有声响的钢琴曲是宏大的，是庄严的，礼堂的大门被缓缓打开，玉兰白洁，花群规整的排在树干上，暗香袭来，流去了所有俗物，不以浓颜，不以红唇，皎若素面的女子款款而动，不起奢华绝艳，只落一朵玉兰于众人心中，可是这位女子并不是新娘，她与另一位身穿白色礼裙的女子相同，打着伞，走了一小段路，回过身迎接今日真正的女主角入场。 白色的头纱应是有意的不想让在场的人，立刻得知新娘的面容，覆过来遮住了她的脸，仔细瞧去，仿佛一团冰山月季，繁复的卷曲着，只留神秘，那红唇是醒目的，于暖白中蕴出几分热烈。 她穿着一件华美的白色婚纱，细腻的蕾丝花边，长长的裙摆，在众人的眼中是如此神圣，如此瑰丽。 她的手上戴着一双珍贵的钻石手链，与婚纱相互映衬。 所有的外物与她相合，宛若一体，这是神秘的造化之美，也是人间的写实之美，有冰山的绽放，有瓷器的精致，也有一株仙草的不尘。 是的，华贵的她并没有先前的女子那般，让人深深感受到震撼般的素雅之美，可她是今天的那位新人，最出彩的该留给她演绎。 李长生挽着她，众人也许疑惑，也许觉得不合常理，他并不在意，宋有虹已入家门就是自己的女儿，她没有叔叔舅舅，她能来的唯一男性长辈还是她的公公。他不想由公公陪着她听着底下一些人的议论，走过这红毯，他也不想没有人陪着她，把她交付给李再进，那个陪她的人只能是自己。 这场婚礼没有主持，大屏幕上也没有播放一个记录两人相识相恋的微视频，只是李再进接过了她的手，为她戴上婚戒，随着一声，“我愿意。”和一声，“一辈子。”恋情已成爱情，彩虹已成变革，忠贞不渝的誓言落了种子。 掌声响起，动容的女子用力的拍着手掌，可她也流泪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幼稚。 “晚晚，别伤心，你一定会遇到那个最对的人的。”林默雪鼓着掌的同时，也不忘关注李春晚，在她眼里，她还是觉得身着白色礼裙的李春晚胜过台上的宋有虹，只是被周围的气氛感染，手不自觉地拍了起来。 “雪，我也终于清楚了，看得开了，以前的我太过任性，古怪，幼稚，我对李支书的爱太片面了，宋书记比我更适合他。”这些泪水，终于释怀，终于洗去了李春晚的不成熟。 掌声落下，新娘掀开头纱，露出了真容。 最真实的美，当是人间写人间，不是人间念神仙，白皙的脖颈，柔和的五官，她的美像远山一般，眉眼似那云雾， 琼鼻似那山涧，朱唇似那牡丹，是世间的寻常，也是许多美的凡态。 宋有虹微笑着环顾四周，目光掠过小姨，公婆，以及现在的公婆，又看向了李春晚，看到她冲自己笑了笑，那还有泪痕的笑靥，也让她轻松了，心里的枷锁被卸去了，眼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每个人，每件事物，都似乎有光，很温暖的光。 她轻轻地说道：“非常感谢大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接着，她看向李再进，眼中充满了爱意和幸福，“我想对我的丈夫说，遇见你是我此生最美好的事情。我愿意和你一起走过今后人生的每一个阶段，每一次的喜怒哀乐，直到最后。” 李再进紧握着宋有虹的手，深情地回应道：“我李再进也会一直陪伴着你宋有虹，守护你，深爱你，直到永远。” 他想吻她，不再是美好青春时的冲动，也不再是那晚在车里的酒醉情迷，而是一位丈夫对妻子的最直观的情感表达。 两人的目光相触，尽在不言之中。 听的见的喘息，感受的到对方的呼吸，李再进从后背环抱着她，相拥而吻，现场再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祝福声。 没有证婚人的证婚仪式结束后，亲戚朋友们就开始家长里短的聊了起来，十分的热闹。 宋有虹和李再进手牵着手，来到亲朋好友身旁，一桌一桌的去敬酒。 他们笑着与众多亲友们交谈着，跟他们寒暄几句，听着他们夸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只是敬到李再进的堂表兄弟姐妹那一桌，出了些变故。 其中一个堂弟兴许是喝了酒，也许是这个堂弟本身的恶意，李再进只能当他喝多了，“哥，我听说嫂子是寡妇啊！是真的吗？”话音刚落，同桌的人仅有几个劝他不要乱说话，其他几位更年轻的站在一旁，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这句话问的很不是时候，更不能问出来，李再进的叔叔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一直对着自己的妻子使眼色。 “啊，哥，你那个媳妇呢！你大学里认识的那个，为什么跟你结婚的是这个寡妇啊！”众人也只能认为是他醉了，说出的话不过脑子。 李再进的婶婶连忙对着李长生和高怡香道歉，“哥，嫂子，他二十才出头，喝了酒，都是些胡话，真的对不起。” 李再进脸色一沉，正要发作，他现在可不管这个堂弟是不是真醉了，宋有虹却拉了拉他的衣角，微笑着同那堂弟说说：“没什么不能问的，我的确在十年前失去了自己的丈夫，不过小兄弟，现在我是你哥哥的妻子，这也是婚礼的现场，有什么问题私下问我。” 然而，那个堂弟不依不饶：“哎呀，嫂子还挺会说话” 这时，李再进猛地一把拽过他，怒视着他，打断了他的话：“够了！今天是我和你嫂子的婚礼，喝不了酒不要喝，丢的是你和叔叔婶婶的脸，不是我的。”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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