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走到榻前行礼，随后在炕桌对面的位置落座，说：“给您唱曲儿来了，‘暖溶溶玉醅，白泠泠似水，多半是相思泪……’”</p>
一出《长亭送别》张口就来，皇帝听了一段，夸世子爷唱得有模有样，又笑道：“怎么着，春心萌动了？”</p>
世子爷懒散地往炕桌上一靠，右臂搭上桌沿，说没有。</p>
“也及冠了，该说门亲事了吧？”皇帝操心道。</p>
“不想说，”世子爷老神在在的，“臣想出家。”</p>
皇帝嘴角抽搐，“谁又惹你不高兴了？”</p>
“没有，”世子爷说，“臣深思熟虑过了。”</p>
“朕看你是闲得慌！”皇帝拍桌，拧眉训道，“你去当和尚，秦王府怎么办？”</p>
世子爷说话真叫一个放肆，“家父正值壮年，可以让他再生几个，生不出来也打不紧，臣又不是独苗。”</p>
“……”皇帝忍耐道，“鹤宵，你和渡洲到底不是一母同胞，你又是世子，传宗接代的事情不容你胡闹。”</p>
世子爷似被说服了，右手拨弄着右耳的穗子沉吟一瞬，说：“那您给臣赐门婚事吧，臣心里还真有个人选。”</p>
这么容易？有诈。皇帝暗自警惕，问：“是哪家女儿？”</p>
“梅家的，”世子爷说，“就那个梅舒清吧。”</p>
梅舒清是梅阁老的小女儿，太后的侄女，常来宫中走动，太后有意让她入后宫，陛下自然不答应，可也绝对不会让她嫁入秦王世子府。太后本就不安生，再让她搭上英国公府，那还得了？</p>
檀韫极轻极快地看了世子爷一眼，对方姿态慵懒，和在“醉生梦死”别无两样，仿佛不明白其中的关窍，那丁香紫广袖边缘堪堪露出一截指尖，白得晃眼。</p>
皇帝果然蹙眉，说：“不行。”</p>
“哦，”世子爷也不强求，“那就明月儿吧。”</p>
皇帝想了想，没对上号，便问：“这又是谁？”</p>
“‘醉生梦死’最美的姑娘，她——”</p>
孽障孽障孽障！皇帝忍无可忍地拍桌，“滚！”</p>
世子爷起身就撤，皇帝起身抄起榻边那尊青花缠枝牡丹纹玉壶春瓶里的金梅枝追出去两步，对着世子的背影一挥，“混账东西，早日把心思给我灭了，否则我打断你的腿！”</p>
“哦！”世子爷跑出了门，挥手应了一句，麻溜跑了。</p>
皇帝站在门前望着那背影，咬了咬牙，突然后知后觉地转身看向檀韫，狐疑道：“他难得进宫一趟，就是来撒疯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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